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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的奇妙冒險bl同人

cp:Dio Brando x 空條承太郎

近原作世界線,大概是五部後時間點

我只是想寫寫看很軟的白承,承承是天使,承承好棒,好想弄髒白承,啊斯

其實我也滿想上屌爺的 (欸你


Ch3.   Manta birostris

 

4th  Oct., 2005  06:29 a.m.  Valencia

承太郎捧起了水龍頭中流出的溫水潑到臉上,用力眨了眨眼,才終於清醒了一些,但是拿起毛巾擦乾臉後又忍不住摀著嘴打了個呵欠。

四五個小時的睡眠應該是足夠了,不過大概是睡眠周期沒算好,他被迪奧叫醒時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不用看鏡子他也知道眼下的黑眼圈還沒消,他又壓下一個呵欠,隨手將額前散落的髮絲往後撥去。

 

浴室門被輕輕敲了兩下,迪奧在門外問道:「沒在裡面睡著吧?」

「沒有。」承太郎稍微提高音量,聲音在浴室中產生了回音,「快好了。」

「我幫你改成了下午三點的班機,回來之後如果累了可以再睡一下。」

「知道了。」三點……三點嗎?那麼迪奧應該還是會在天亮前離開……

 

時間還很早,經過飯店櫃台時值班人員驚訝卻禮貌地詢問他們是否需要協助,在被拒絕後略顯困惑,不過並沒有繼續追問。

承太郎安靜地跟著迪奧走向海灘,海邊的強風讓他微微瞇起雙眼。

今天是新月,天空一片漆黑,飯店的窗口透出的零星光源勾勒出了整排棕櫚樹的剪影,更遠處來自市中心的光源打亮了整片天空;迪奧頸後的髮絲被風撩起時,隱約能看見那條用來掩蓋環狀傷疤的黑色項鍊。

一百年前,他的祖先將波紋注入迪奧的身軀之中,迪奧的頭顱活了下來;十七年前,他分明就看著迪奧在陽光下化為灰燼,可是時隔多年後迪奧又再次出現在他眼前,吸血鬼變得比記憶中更強大、狡猾且難以對付。

承太郎低下頭,雖然能清楚看見自己雙腳的輪廓,但細節卻因為昏暗的光線而模糊不清。

 

「你要和我說什麼?」

「等一下,給我一點時間。」

迪奧的說詞讓承太郎一愣。迪奧是昨天就告知他要在天沒亮的一大早外出的,所以有話要說的話應該也是那時就確定的,但現在……?

海浪輕輕拍打著海岸,水花漫上又退去,將沙粒一次又一次鋪平。兩人在昏暗而空曠的海邊一前一後地走著,承太郎謹慎地和迪奧保持一定距離,思索著迪奧可能要說的話。

可以確定的是和他開除那名員工無關,那件事迪奧已經提過了,而且迪奧對那種事向來不在意……

選在海邊的目的是什麼?防止被監控?不,以迪奧的能力不需要這麼麻煩。

有什麼事是會讓迪奧需要格外花時間組織措辭的?有什麼……

 

「我醒來之後,做的前幾件事就是調查你。」迪奧終於開口,「你讓我又死了一次,我會把你視為最危險的敵人也是理所當然的。」

承太郎不確定迪奧想表達什麼,只能嗯了聲表示自己有在聽。

「過了十幾年,你變了很多,不是外貌上的,而是……氣質,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冷靜的不像個十七歲的小鬼,而一年前的你……」迪奧停頓了一下,最終也沒說出什麼明確的形容,「照理說,我發現你對我不足以構成威嚇後,我應該要直接殺了你的。」

「……你有多少次機會可以殺掉我?」

其實承太郎真正想知道的是迪奧究竟在暗處觀察了多久。

「不多。」迪奧避重就輕地回答:「你很謹慎。」

「……」承太郎抿緊了嘴唇。迪奧的話聽起來像是諷刺,不過經過這一年的相處,他覺得那大概不是迪奧的本意。

所以這是為了什麼?

 

「我發現我對你的印象好像和大多數人不太一樣。」

迪奧依舊沒有回頭,自顧自地沿著沙灘向前走去,細沙之上留下了深深的足印。

「你對你的家人表現的很冷淡,你知道……在那些想要殺你的人之間有個說法,有些人認為就算把你的妻女抓住後槍斃,你也不會眨一下眼睛。你的形象塑造的很成功,不是嗎?不過……一個在十七歲時會為了母親而從日本千里迢迢到開羅的人,我怎麼想都不覺得能用『冷血無情』來形容。」迪奧話鋒一轉,「當然,人有可能改變,所以我開始好奇你是不是真的變了。然後,我為此做了個實驗,結果你也知道了。」

「……嗯。」那個實驗讓迪奧知道他有多重視家人,不管他再怎麼用行動誤導他人,最終他還是沒騙過迪奧。

最了解自己的永遠是敵人,這句話在他身上被驗證了。

 

「承太郎,你想保護的人太多了。」

「所以呢?你要我放棄嗎?」承太郎用毫無起伏地語調反問。

「不,正好相反,你為了他們而付出一切,你試著保護自己的弱點,還有你朝著跟本無法達到的目標拼命努力的樣子……我全都很感興趣,你甚至讓我開始重新思考要不要抹殺JOJO的血脈。」

衣襬翻飛的聲響以及皮鞋踩在沙粒上的腳步並未消失,然而迪奧並沒有得到任何回覆;即使不回過頭,他也知道身後的人正因為「抹殺」這個用詞而更加警惕。

已經一年了,承太郎依舊留著足夠的戒心。

 

「最後的決定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我讓他們都活著,喬瑟夫、他的女兒還有你的妻女……」迪奧若有所思地說著:「我有種預感,如果我殺了他們所有人、只留下你一個……你就不再是你了。」

平淡的語調,卻訴說著已經被放棄的兇殘計畫,承太郎為此而繃緊神經,「別說的好像你很了解我。」

「那時候我的確不了解,那只是種預感。可是在那之後,我開始想知道你的想法、喜好、弱點、習慣……還有其他那些我本來認為無關緊要的事,這對我來說倒是挺特別的,無論是十年前或一百年前,我都沒有像這樣認真地想要去了解誰。」

 

「你覺得這是為什麼呢?承太郎。」

 

 

18th  Apr., 2005  08:13 p.m.  Morioh

 

「你到底來日本做什麼?」

「你的博士論文不是在這裡寫的嗎?我想來看看。」

「……別做那種無聊的事。」承太郎當然知道迪奧在胡扯,但就算直接指出這點也不會得到真相。

「無聊?不,我可沒覺得無聊,和你有關的事我不介意多花一些時間。」

承太郎調整了一下帽沿,「真是夠了……說正事吧,你來日本有什麼事?」

他問迪奧來日本做什麼,其實他真正要問的是來「杜王町」做什麼。

他在兩個小時前收到簡訊,等他看清迪奧指定的地址後,就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杜王町大飯店;關於迪奧的目的他有一些推測,但沒見到迪奧前他不確定真相是哪一種。

視情況,他需要調整自己的安排。

 

「別那麼緊張。」迪奧稍稍偏著頭,「來調查一下罷了,這裡的替身使者多到有點誇張,你應該知道原因吧?」

「不清楚。」

「你的博士論文是在這裡進行觀察的,你不會沒事特別跑到一個你不熟的小鎮來做研究。」迪奧無視了承太郎的否定,「說吧,你是來調查什麼替身事件的?」

承太郎沉默了半晌後,說出部分事實,「……有個叫形兆的年輕人剛好拿到了箭,他想要某種特定的替身能力,所以用那支箭創造了很多替身使者;他被他創造的其中一個替身使者殺死了,箭也銷毀了。」

杜王町的替身使者密度很高,還曾經鬧出過一些不大不小的事件,如果迪奧在四處網羅替身使者的話遲早會發現這個地方,所以這部分不需要隱瞞;但他必須知道迪奧都和哪些替身使者接觸過、打聽到了什麼。

承太郎將視線下落到兩人之間的矮几上,端起茶杯。

 

「他想要什麼能力?」

迪奧繼續發問,口氣像是在談論天氣一樣隨興,但承太郎覺得這和審訊沒什麼差別。

「能夠殺死不死者的能力。」承太郎刻意停頓了一下,「他的父親腦袋裡有吸血鬼的肉芽,在吸血鬼死後被細胞感染,沒辦法輕易死亡。」

「那麼,你不提『虹村』這個姓氏,是擔心我找到虹村億泰嗎?」

出其不意的問句只讓承太郎稍微皺起眉頭,「既然調查過了就別再問我。」

 

「別那樣看我。」迪奧舉起雙手作勢投降,露出笑容,「只是做個確認。」

確認他調查到的事有幾分真實,還有確認承太郎會不會說謊。

迪奧的目光從承太郎臉上掠過,傾聽著過於穩定的心跳;承太郎沒因為被試探而生氣,眉心的皺褶是因為煩躁以及其他複雜的情緒,但並不是憤怒……應該說,被本來就認定是敵方的人欺騙並沒有什麼好意外或憤怒的。

看來「試探」這一步是多餘的,除了讓承太郎心情變差之外沒有任何效果。

 

「好吧,那麼……還有件事我很好奇。」迪奧向後靠著沙發椅背,雙腿交疊,「喬瑟夫當時為什麼跟著你一起來杜王町了?」

承太郎將茶杯放回碟子上,「有個替身的射程很長,找不出本體,本來想借用隱者之紫的力量,不過最後也沒用上。」

迪奧意味不明地輕哼了聲,「最後一個問題……」

 

「你要我別對你的親人動手,東方仗助要涵蓋在這個範圍內嗎?」

 

承太郎沒有回應,迪奧也不需要答案。

迪奧站起身,繞過矮几後和承太郎在同一張沙發上坐下,讓兩人的位置從對峙般地面對面變成並肩而坐;承太郎依舊保持著不久前的動作,心律或姿態並沒有因為試圖掩蓋的真相被揭穿而有劇烈變化。

又過了片刻,承太郎才開口:「……怎麼發現的?」

迪奧忍不住笑了出聲,伸手撫上承太郎的臉龐,「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不過你的這張臉……」

「……啊,是嗎?」

這麼簡單的答案承太郎不是沒想過,只是心存僥倖。

知道仗助左肩後方有星型胎記的人很少,既然這樣,只要不透露老頭子遠渡重洋到日本的原因,或許就能讓迪奧對於仗助的印象止步於「無法拉攏的替身使者」。

他可以想辦法瞞住胎記的事,也可以要求那些孩子盡量別提起老頭子,可是仗助的那張臉就是最顯眼的證據;就算他自己不覺得,但仗助的那些朋友都說過他和仗助長像相似。

如果他那時候沒在杜王町完成博士論文,是不是……

 

「我說過,你沒辦法保護所有人的……不過你就是不肯放棄,是嗎?」

承太郎撥開了迪奧的手,「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來這裡做什麼?如果是為了招攬這裡的替身使者,我不會坐視不管;他們的能力都已經被記錄下來了,就算你招攬他們也不會有任何——」

「我可能可以治好虹村。」

「什麼?」承太郎迅速地轉過頭。

「哈……」迪奧笑了聲,靠向椅背,「終於肯看這邊了?」

承太郎直直望著迪奧,追問:「你剛剛說什麼?」

 

 

『承太郎先生!你說找到了可以治療老爸的替身使者,那是真的嗎?』

 

溝通的過程出乎意料地有效率。

承太郎將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和風險完整轉達給了億泰,所謂的「治療」並沒有把握,失敗的後果完全無法評估,成功的話那個男人可能會在短期內死去。

他原本以為億泰會再猶豫一下,結果億泰在幾小時後就給了回覆。

『……就試試看吧,老爸他這樣……大哥說過老爸這樣很痛苦,他也不想一直這樣吧……』

 

第二次和億泰說這些事時,康一和仗助都在旁邊,承太郎也就一併提出要求,以「那位替身使者不希望能力洩漏,也不想公開身分」為由,要求兩人在那段時間先陪著億泰,由他單獨帶著那個替身使者到億泰家中進行治療。

 

一切都很順利,唯一的插曲發生在治療當下。

承太郎回到杜王町時偶爾會見到億泰的父親,外貌一直都是那樣,對外宣稱是罕見的皮膚病,意識則是時好時壞,好的時候甚至可以認出一些億泰的朋友,差的情況下就連億泰也很難和他溝通。

身形扭曲腫脹的男人在看到迪奧的瞬間,就發出一陣含糊不清的大叫,連滾帶爬地挪到了迪奧腳邊,就這樣匍匐在地上;男人嗚咽著沒人聽得懂的話語,伸出手想抓住迪奧的褲管,朝著前方伸出手後卻又因為畏懼而進退兩難。

 

「哦……?」迪奧勾起了嘴角,「認得出我?」

 

承太郎看著那個狼狽的男人,擰緊眉頭,「別說廢話,快點動手。」

「好、好,既然你這麼說的話……」

迪奧抬手勾下了髮圈,扎在後腦的髮絲散落到一半時,便違反重力懸在空中,不斷延長,幾股纏住了男人的四肢,將人像是昆蟲標本一樣釘在地面上。

承太郎看著因為驚慌而怪叫著的男人,又看了看前端化作肉芽的髮絲,當尖刺 插入男人體內時也沒有別開視線。

綠色的皮膚從肉芽插入的地方開始詭異地蠕動著,從內部膨脹後爆開,流出了膿汁,老舊的木地板上很快就流滿了惡臭的液體;被肉芽固定住的人形不停抽搐著,本該是關節的位置向反方向拗折,軀幹也被扭曲成違反常理的形狀。

 

「連骨骼的細胞都變異了啊……嗯,難怪會變成這副樣子……」迪奧喃喃自語著,肉芽毫不留情地在男子體內翻攪。

慘叫持續了十幾分鐘,迪奧不為所動地重複著類似的作業。

當承太郎第七次低頭看錶時,男人的身軀產生了變化,當膿液流出後,綠色的皮肉溶解,空蕩蕩的位置長出了看似正常的灰白色骨骼,接著是神經、肌肉……最終是皮膚,不是綠色、帶著疙瘩的,而是相對正常的人類肌膚。

慘叫聲終於停止,躺在床上的男子渾身沾著黃綠色的液體,皮膚毫無血色、髮絲枯黃、眼窩深陷,如果不是整個人依然在輕微抽搐,眼前的男子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具屍體。

 

「結束了嗎?」承太郎開口確認。

「嗯,差不多吧,弄到這種地步如果再變回去我也沒辦法了。」

迪奧抽出了肉芽,看著黏附在肉芽表面的液體,噁心地一皺眉,直接憑著意志將弄髒的部分截斷,剩下的才變回髮絲,縮回原本的長度。

承太郎朝著男子走去時,迪奧出聲阻止,「別過去,我可不想要你身上沾到那個味道。」

「我有義務代替億泰確認他的狀況。」承太郎不打算退讓。

迪奧將一綹髮絲撥到耳後,不滿地抱怨著:「我說,好歹我也出了力吧?別就這樣無視我……」

嘴上這麼說著,迪奧其實沒想到承太郎真的會有所行動。

 

老舊的木地板因為承太郎的步伐而吱嘎作響,在承太郎伸出雙手前,迪奧都沒有猜到承太郎接下來的舉動。

意料之外的擁抱讓迪奧陷入困惑。

「……承太郎?」

過去,承太郎在接受擁抱時,雙臂總是消極地垂在身側,但那雙手此時卻主動放在他的後背上,有一瞬間迪奧甚至懷疑這是某種替身攻擊造成的幻覺。

 

「謝謝。」

迪奧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承太郎依舊抱著迪奧,那一聲道謝幾乎是貼在迪奧耳邊吐出的,「我知道你沒必要做這些,所以……謝謝。」

「承太郎,你……」迪奧皺起眉頭。

這太不像承太郎了。承太郎不會因為這種事主動表達感謝,就算有所表示也不會是這種態度,可是如果說這些舉動是要做給誰看的……周遭有人類或是監視器材的話他不可能沒察覺,而現場的目擊者只有虹村,別說之後要開口,此時有沒有清楚意識都是個問題了。

承太郎鬆開手,臉色如常,「我去檢查一下他的狀況,然後我們就回去吧。你覺得髒的話可以在外面等,一下就好了。」

 

迪奧不確定承太郎的目的,無論是什麼,那都是重要到讓承太郎寧願主動做出違背本心的舉動也要達成的目的,他應該要調查清楚。

但是他並不想立刻戳破這層假象。

 

「……好。」

 

 

4th  Oct., 2005  06:30 a.m.  Valencia

 

「你覺得這是為什麼呢?承太郎」

 

迪奧過了半天也沒等到答案,「承太郎?」

「不知道,也沒興趣。」

「真是冷漠……好吧,那我換個問題:這一年來,只有我一個敵人的感覺怎麼樣?」

承太郎在短暫的猶豫後,選擇實話實說,「……比以前輕鬆很多。」

他之所以成為眾多替身使者挑戰的目標,就是因為他在十七年前打敗了許多受迪奧雇用的傭兵,那些傭兵有自己的情報管道,一個知名的傭兵被打敗了可能還不會惹人注目,但十幾個傭兵同時受到重傷,理所當然會引來注目與襲擊。

對此他並不後悔,也沒有後悔的餘裕。

這一年來,那些襲擊幾乎從他的生活中絕跡,他很久沒有這麼清閒了。

 

「是嗎?那就好。那麼……白金之星的能力恢復了多少?」迪奧話鋒一轉。

承太郎沒辦法跟上迪奧的思緒,只能單純地理解問題字面上的意思,保守地回答,「……穩定一點了。。」

停止時間的能力穩定了下來,甚至增加到了三秒左右。他甚至隱約有種預感,停止的時間會繼續延長,這是過去十幾年從來沒發生過的事。

是因為受到襲擊的頻率降低了?還是因為接近迪奧?還是其他因素導致?確切原因他還無法確定。

 

「你的家人,我一個都沒干涉吧?和我們當初約好的一樣。」

承太郎先是點頭,想起迪奧沒有回過頭看不見時,才嗯了聲。

「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嗎?或者是……我們的關係?」

「沒有。」承太郎不喜歡迪奧說「我們」這兩個字。

 

他隱約明白了話題的走向。

迪奧的勢力已經成長到他無法估計的程度了,承太郎懷疑現在就算不保密,讓老頭子知道他正被威脅,或許也改變不了什麼。

即使迪奧好幾次明示暗示,承太郎依舊固執地在面對他人時說兩人是「朋友」;即使周遭的人根本不認識他們、不可能洩漏消息,他也不願意順著迪奧的心意改口。

其實如果迪奧想大肆宣揚,他根本無法阻止,而且也無力反駁;迪奧並不是真的隨心所欲,迪奧在某種程度上顧及他的感受與好惡,甚至會因此做出很大程度的退讓。

 

淡淡的嘆息被海風吹散開來。

承太郎終究還是順著迪奧的願望,艱難地發問:

「為什麼?」

 

「我想要你。」

 

迪奧沒有回過頭,因此承太郎不知道對方說出這句話時到底是什麼表情。

沒有太多感性的辭彙包裝,迪奧選擇的是淺顯直白的話語。

 

他們都明白,如果只是肉體上的慾望,迪奧能用最初的威脅逼他就範,其餘那些耗時又費力的討好大可省略。

承太郎知道那是「追求」,至少形式上來說是如此。

 

迪奧把他的行程查的一清二楚,從來不會在他忙到分身乏術的時候出現,有時候工作上一忙起來他甚至能夠短暫忘掉迪奧的存在。

聖誕節、新年、情人節、生日、七夕……這一年來,迪奧沒錯過任何一個能送他禮物的節日,不管他在哪裡總會收到匿名的包裹與卡片;今年的生日當天他剛好休假,迪奧親手幫他把那支海軍錶戴上。

迪奧從不吝於用言語表達喜愛與讚美,那些詞語承太郎不是沒聽過,但從迪奧口中說出還是令人渾身僵硬。

 

「我想要的很多,但真正得到的……也就那幾樣。」迪奧漫不經心地用手掌摩娑著脖子上的疤痕,「當我用最有效的辦法讓你放棄反抗、待在我身邊時,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對你。我可以對你做任何事,但我卻不知道要做什麼……真好笑,是吧?」

尾音下沉,那不是個問題,也一點都不好笑。

承太郎甚至不明白迪奧為什麼會對他這麼執著,他們之間的交集始於十七年前,那時他們只是敵人。

 

「我表現得如何?」

 

承太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種時候就連含混的嗯一聲都會帶著一定程度的意義,所以他只能抿著嘴唇,期待自己的不配合會讓迪奧放棄。

迪奧停下腳步,轉過頭,「或許沒達到某個混蛋紳士的水準,但還不差,對吧?」

承太郎依舊頑固地用沉默表達反抗,但迪奧絲毫不介意。

「在我還沒完全搞懂我『想要』什麼時,我先發現了我『不想要』什麼。」

迪奧牽起承太郎的右手,動作自然又流暢,彷彿他們從許久以前就是如此親密;迪奧轉過身繼續向前踱步,承太郎別無選擇只能跟上。

 

「我不想看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我不想看你毀掉自己……」

「我沒有自毀傾向。」承太郎覺得有必要聲明這點。

「你有。」

「……」

「你總是很疲倦,總是在忍耐。你為了能讓她們過上安穩的生活而努力,但又讓你自己越陷越深……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們,但是這麼多年後,你只能為了她們離開,她們依然什麼都不知道。而且那甚至不是由你提出的,是那女人離開了你,是她拋棄了你,在你為她們做了這麼多之後。」

承太郎已經不會因為那種程度的事實而受傷了,他在意的是迪奧語調中的情緒;迪奧看起來有些不悅,但是……為什麼?離婚對迪奧而言應該沒有太多壞處,迪奧應該樂見其成才對。

「那又怎麼……」

「這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承太郎沒有任何猶豫,「如果那是最好的辦法,沒什麼想不想要的,那是我應該為她們做的。」

迪奧的腳步完全停了下來,再次回過頭。

「我不懂。」

被那雙紅眼注視著,讓承太郎忽然想念起不久前跟在迪奧身後的狀態,他只需要聽著那些問題,做出似是而非的答覆;可是現在兩人都已經停下了腳步,承太郎只能佇立著接受迪奧的打量,並在自己落入冰涼的擁抱時謹慎地控制著呼吸。

 

細沙與水花磨擦出催眠般的重複音律,承太郎卻無法放鬆;斷頭台上的刀刃反射出森森寒氣,他不知道刀刃何時會落下、是否會落下,他能做的只有戒備。

 

「我不懂……」迪奧又重複了一次,「如果我為某個人做了什麼,我會讓他知道……我會希望得到回報。」

承太郎試著推開迪奧,但後者加重了力道,「他不領情,但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我說的有錯嗎?」

「放開我。」

人類的掙扎無法撼動吸血鬼的手臂,承太郎語調中的抗拒也沒有讓迪奧的神情改變分毫。

「承太郎,為什麼要拒絕我?」

「你……」

「你明知道我不會放手。」

 

承太郎沉默了半晌,放鬆身軀任由迪奧抱著。

是,他知道。

他再怎麼抗拒,也沒辦法忽略迪奧每次唸著他的名字時語調中的喜愛。

那是追求,可是嚴格來說也不是。至少在承太郎的理解中,所謂的「追求」應該有讓人拒絕的空間,但是迪奧的追求卻是在封死了他的一切退路後才開始。

從一開始,他就沒辦法對迪奧說「不」,他只能被動地接受一切;無論迪奧表現的再怎麼為他著想,吸血鬼都不可能容許他離開。

 

無論斷頭台的刀刃是否落下,他都無法逃脫。

 

迪奧退開了一步。

承太郎過了幾秒才注意到迪奧掌心中的小盒子,那是在夜色中無法明確看出色調的深色,小巧而精緻,從盒子的大小與造型能輕易地推斷出內容物。

承太郎抿著嘴唇,試著往後退,他感覺到箍住手臂的力道加重了一些,不過很好地控制在不會讓他感到疼痛的程度。

物質具有其象徵意義,虛無縹緲的情感還留有蒙混的空間,然而凝聚成實體後就明確到讓人恐慌。

 

「The desire of the moth for the star,  (飛蛾渴慕星辰)

Of the night for the morrow,  (如同夜晚追逐白晝)」

 

音節組成了詩句,被低沉的嗓音吟誦。

手腕被緊緊握著,讓他只能接受手背上的吻。

 

「The devotion to something afar  (自遠方奉上思慕)

From the sphere of our sorrow……  (妄圖從悲痛中解脫)」

 

承太郎從那雙眼中看見了純粹到令人難以承受的情感。

十幾年來,他第一次在面對敵人時,想要頭也不回地轉身逃走。

 

 

29th  Jul., 2005  09:21 p.m.  Taipei

 

「這個怎麼處理?」

承太郎不感興趣地瞥了一眼,「隨便你。」

 

迪奧口中的「這個」是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類,那是在不久前出手攻擊他們的替身使者。從承太郎說出「是替身攻擊。」到分出勝負,只過了一分鐘——扣除被停止的時間秒數,連一分鐘都不到。

事情發生的很快,當轎車右側被大力衝撞時,時間便靜止了下來,承太郎在一秒內看清了那台卡車,判斷自己來不及鑽出車外,於是便讓白金之星護住身軀好讓自己在車輛翻覆時不會因為衝擊而失去意識;然而當時間重新開始流動時,他早已經站在某棟四五層樓高的建築屋頂上,吸血鬼的手還十分自然地環著他的腰,到這時秒針只走了兩格。

『在這等一下。』這麼說完後的數十秒內,迪奧就已經將襲擊者從暗巷中拎了出來,確保後者——也就是迪奧此時手上那具破布一般的身軀——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承太郎看著下方的車輛殘骸,方才開車的司機被熱心的路人從車內拉出,似乎失去了意識,另一邊,不知道是被操控還是被收買的卡車駕駛滿臉是血地站在一邊說著什麼。

「你的手下……」

迪奧沒等承太郎問完,「他沒那麼容易死的,放心。把他留在那裡讓他和警察解釋,車裡沒有行車紀錄器,沒人會知道我們剛才在車裡。」

「……嗯。」

「那麼……」迪奧將視線收了回來,「這個該怎麼處理呢……」

 

被替身抓著衣領拎在空中的男人本能上察覺到了危險,顧不得不久前「發出聲音就殺了你」的威脅,用沙啞的嗓音大喊:「救救我!空條!」

承太郎抬起頭,平靜地看著向自己求救的襲擊者,雙手依舊插在口袋裡。

迪奧讓替身掐住了襲擊者的喉嚨,避免吵鬧引來太多關注,接著才回過頭,「你想救他嗎?承太郎?」

「……他在十八個國家被通緝,被至少五個組織懸賞,罪名太多了我沒記起來。」承太郎呼出一口氣,「他也不是第一次想殺我了……你為什麼覺得我會想救他?」

「這個嘛……」迪奧一聳肩,「有時候我也不確定你在想什麼,我以為你會要我把他交給司法制裁。」

「普通警察抓不住他。」

承太郎不打算再多作解釋,迪奧忍不住又多瞄了對方幾眼,想從死鎖的眉頭中觀察出更多的細節。

因此當槍聲響起時,迪奧的反應比平時慢了。

如果是對著自己而來的攻擊,不用他意識到,替身就會反射性地動作;在槍口的火花尚未消失時,世界就回到了迪奧的身邊,準備為本體擋下所有傷害。

 

手槍子彈的初速遠高於音速,聽見槍響的剎那就已經晚了。

 

「承太郎!」

即使子彈已經消失在視野中,迪奧還是發動了能力,在最短的時間內來到承太郎身邊;承太郎的手摀著腹部,表情被隱藏在帽子的陰影裡。

靜止的時間中,迪奧飛快地思考著。承太郎的手擋著,他沒辦法看清楚傷勢,他不清楚子彈會對人類的軀體造成怎樣的傷口,也不知道該如何緊急處理,承太郎或許會知道,但是——

時間重新開始流動。

 

「我沒事。」

在迪奧的注視下,承太郎站直了身驅;掌心躺著一顆子彈,而承太郎的外衣毫髮無傷。

「……白金之星……」迪奧這才想起來,白金之星的能力和世界相似,自然也會對於危害到本體的子彈有立即反應。

腦袋迅速消化了事實,但雙手依舊抓著承太郎的肩膀沒有放開,承太郎不自在地又重複了一遍:「真的沒事……那傢伙呢?」

迪奧回想了一下,「扔下去了。」

「扔下……」承太郎瞥了迪奧剛剛站立的位置一眼,想起剛剛在迪奧衝到他前方時他似乎的確有聽見遠遠的一聲重響。

那個男人的替身是在特殊條件下才會觸發的類型,力量和精準度都不高,從這種高度摔下的話即使不死也會重傷,暫時無法逃跑。

想清楚了這點後,承太郎將注意力拉回眼前;雖然那名替身使者的事也必須處理……但現在有更嚴重的問題。

突然的槍擊並沒有讓他受傷,白金之星在子彈碰掉衣物的任何一根纖維前就捏住了子彈;這種程度的偷襲他早就習以為常,真正讓他呆滯到完全忘記把手掌從腹部移開的是迪奧臉上驚慌的神情。

 

迪奧注意到了承太郎的視線,「怎麼了?」

「回答我一個問題。」

「只要不是太過分的問題我都會回答。不過為什麼突然……」

「如果我真的被殺死了,你會怎麼做?」

迪奧停頓了一下,鬆開承太郎的肩膀,勾起嘴角,「問這種事做什麼?反正也沒……」

「回答我,迪奧。」

「……你只有這種時候才會喊我的名字。」

 

迪奧注意到承太郎主動喊他的名字時,似乎總是帶著懇求意味。

『迪奧,拜託,不要傷害她們。』

『迪奧,住手。』

『別對杜王町出手,迪奧。』

『回答我,迪奧。』

 

名字是個符號,與其所代表之物並不完全相等,但又密不可分。

空條承太郎。迪奧承認自己挺喜歡那個名字的,雖然按照日本的姓名順序將姓氏和名字連在一起唸時會出現兩個他有些介意的重複音節,但這並不妨礙他一遍又一遍地喊著那三個音節。

「承太郎……」迪奧習慣性地用笑容掩飾情緒,「就算你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也不會說出你想聽的答案啊……」

如果能蒙混過去的話,迪奧是一點都不想和承太郎說實話的;那是一般人夢寐以求的事物,甚至是不少人效忠他的原因,可是對承太郎而言,那只會造成反效果。

「我會把你變成屍生人,然後讓你戴上石鬼面。」

 

警車的蜂鳴、人群的喧鬧聲和強風拍打著衣襬的聲響,有一瞬間消失了。

承太郎任試著從迪奧的話語和神情中找出一點威脅或說笑的意思,卻毫無所獲;就算想說「別開玩笑了」,簡單的字句也被迪奧接著說出的話語提前扼殺在喉頭。

「你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迪奧緩慢而清晰地唸出了每一個字,沒有留下任何誤解或辯駁的空間,「我迪奧不會讓任何人、用任何手段、以任何形式奪走屬於我的東西。」

誰也不行、什麼方法都不被允許,哪怕是死亡。

 

承太郎沉默了許久,迪奧也沒有催促。

承太郎不想面對著迪奧的臉孔,索性轉身走向頂樓邊緣的矮牆,觀察著方才事故現場的處理進度。

一道光芒突兀地劃過了夜空,承太郎瞥去一眼後又垂下視線,「……差不多該走了吧,那個替身使者怎麼辦?」

迪奧對承太郎直接轉移話題的行為有些不滿,「不反駁我說的話嗎?」

「你希望我反駁?」

「不想。不過我希望有一天能聽你親口說你是我的。」

「……如果你命令我的話我會說。」承太郎消極地口頭抵抗著。

「這不是命令,是願望。」

吸血鬼的聲音靠近了一些,但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觸碰他。

「『願望』嗎……」

 

停止時間的話,就能在流星落下前將願望重複三遍吧,但所謂流星,說穿了也只是殞落的碎石,對著即將燃燒殆盡的石塊訴說心願,等於是承認了那個願望憑藉自己的力量永遠不會實現。

承太郎仰頭望著夜空,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所有不合時宜的衝動。

 

他還沒有絕望到需要對流星許願的地步。

 

 

4th  Oct., 2005  06:35 a.m.  Valencia

 

承太郎僵硬地站在原地。

說點什麼,什麼都可以,合理的藉口、拒絕——

「離婚不到一年的話,我沒辦法和其他人解釋……」

「不需要戴上,收下就好。」

承太郎張了張嘴,最後卻只能擠出示弱一樣的話語,「不要這樣……」

迪奧的笑容像是在質疑他為什麼還不答應、為什麼不肯認清現實、不承認自己早已一敗塗地。

他為什麼沒有更早意識到迪奧的意圖?明明邀他到海邊的行為如此異常,話題也被帶到了奇怪的方向,為什麼他沒有再早一些猜到迪奧想對他說什麼?

 

「迪奧……」

「我會守護你珍惜的一切,你不用再為那些想挑戰你的替身使者煩惱,不用再捲入無謂的戰鬥。」

承太郎查覺到了自身的情緒,有一瞬間他甚至想幼稚地摀住耳朵,彷彿這樣就能將吸血鬼的話語隔絕在外,彷彿那樣就不需要理解迪奧描繪的場景與背後的代價。

理智出現了裂痕,被埋藏在深處的情感像是岩漿一般始終滾燙,原本以為能夠被海水冷卻的衝動卻因為短短的幾句話便瀕臨極限。

 

「答應我,然後你就不用……」

「給我閉嘴!」

 

岩漿最終還是衝破了地殼,讓海水沸騰蒸發。

所有的顧忌與擔憂都被吞噬,一瞬間承太郎彷彿喪失了所有感官,對於外界的認知全都被阻斷,剩下的只有從內部爆發的、壓抑已久的怒火。

白金之星將迪奧的手輕易甩開,承太郎雙手揪住了迪奧的衣領,背脊繃成了弧線:「閉嘴,你居然有臉對我說那些!」

 

迪奧對他說:『我會守護你珍惜的一切』

一切?所謂的「一切」包含過去與未來,他的退讓是為了無法掌控的未來,而他的抗拒源自於已知的過去。

 

「你對我有什麼想法、想對我做什麼,還有你那該死的喜好通通不關我的事!」承太郎的的語調因為怒火而顫抖著,「少給我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你以為我會忘記你幹過的那些事嗎?」

從他接受那場交易以來,每當他拿起照片時,胸腔中早已被挖空的某處就再次傳來幻痛,照片中的笑容早已腐朽風化,可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兇卻依舊站在他眼前,那些擁抱、親吻與真摯的情話讓他覺得自己無比可笑。

 

迪奧注視著盛怒之中的承太郎,有一瞬間他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開羅的那個夜晚,十七歲的少年無所畏懼地向他發起挑戰。

似是而非。

怒火的背後是潰散的理智,這一年裡,承太郎從未在他眼前失控到這種程度。

 

「你現在到底想做什麼!你以為我會收下那種東西嗎!你以為我會就這樣忘了他們嗎!」

迪奧任由承太郎拽著他的衣領,沒有出聲,反正承太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承太郎的臉孔帶著熟悉的影子,在掄起拳頭時,幾乎完全和百年前的記憶重合;相似的面孔、相似的怒火、相似的呼吸……

……呼吸?

綠色的雙眼中反射出了太陽一般的溫度與光輝——一瞬間,迪奧以為早就失傳的金黃色波紋確實在承太郎的血液中流轉。

但那也只是一瞬間,拳頭鬆開時,波紋隨之消散。

他們靠的夠近,承太郎不可能失手。

 

「為什麼你還活著?」

暴怒的咆哮早已被海風吹散,只剩下蒼白無力的質問;揪著衣領的五指鬆開,像是被短短的幾句怒吼耗盡所有力氣一樣。

「為什麼要讓所有的犧牲變得毫無意義……?」

 

在迪奧從波紋帶來的震驚回神之前,承太郎的怒意已然冷卻。

承太郎最終還是沒有下手,其中包含著許多因素,但迪奧不會自以為是到認為其中有著對他的眷戀或是不捨。

短短的幾句怒吼、無法揮出的拳頭以及無力的質問只不過是冰山一角,承太郎並不冷酷,正因為這樣才會對過去耿耿於懷,才會在注視著照片時流露思念、在提起妻女時透出落寞……因為那些情感,承太郎害怕到不敢反抗、不敢放手一搏。

 

「別跑。」

承太郎沒再後退,但白金之星的身影變得更加清晰,戒備著任何即將到來的攻擊。

迪奧忍住了想要嘆氣的衝動,「我不會因為你說了實話就生氣。」

承太郎緊繃的神情並沒有因此軟化,替身的防禦依舊滴水不漏。

 

「真的。」

那是實話,迪奧並不感到憤怒。

無論是聲嘶力竭地怒吼或是埋藏於心,那些話語與其中蘊含的情感都不會有所區別;對承太郎而言他是敵人,是恨不得能將波紋灌入其中、讓他灰飛煙滅的敵人——這點自覺,他還是有的。

 

承太郎能接受自身的敗北,但無法承受自己的勝利給周遭的人帶來的傷害;所以當妻子委託律師提出離婚時,他沒有做出任何挽回,果斷地放手。

無關是否能戰勝,而是打從最初承太郎就不能贏;如果殺了敵人就能讓一切結束,迪奧相信承太郎會窮盡所有手段殺了他,哪怕要同歸於盡也不會有半點猶豫。

可惜現實不如人願。

過去,少年殺死了「邪惡的吸血鬼」,拯救了自己的母親,而代價則是同伴的性命以及往後十幾年無休無止的戰鬥,甚至波及了他在乎的親人;那麼,這一次呢?承太郎不能確定將波紋注入吸血鬼的體內會讓他失去什麼,無法承受未知的代價。

珍惜的事物被置於刀口下,承太郎無法奪回掌控,而這也不是那種只要用暴力破壞就能阻止啟動的廉價機關——因此,承太郎才不得不接受這一切,接受他。

 

「……我不相信你。」

承太郎的低語有些突兀,迪奧卻不介意。

「我知道。」

「別這樣……」

乾澀無力的語調只換來寵溺的呼喚:「承太郎。」

「不要叫我的名字。」

迪奧是耐心地等待著。

 

承太郎不確定自己在拖延什麼,或許是期望在這多出的幾分鐘裡迪奧會突然改變主意,停止那種對待易碎物般的態度,然後這一年來的種種能就這樣化為泡沫溶入海潮。

 

他並不相信迪奧。

如果那是黑紙白字寫明的契約,他不會猶豫太久,如果能夠確保一切都維持現狀,他就不需要那麼戒備,可是感情本就變幻莫測,就算迪奧此時是真心的,也沒有人能保證一年、五年、十年後迪奧依然會保持這樣的興致;因此,迪奧會不會厭倦、什麼時候厭倦,這都是不可控制的因素,他不可能將親人的安危寄託於他人的情感,何況對方是迪奧。

因為那是迪奧,所以即使看不見一絲一毫的可能性,他也不能放棄,那是對於逝去的戰友最基本的敬重,是倖存者理應背負的責任。

 

「你的前妻和女兒,她們可以繼續過著無知而幸福的生活,只要你想。」

 

迪奧又開口了,又是那種口吻、那種語調和表情……

就算他已經失控到讓對方得知了波紋這張底牌,迪奧的態度和要求依然沒有變化;只要他不離開、不反抗,除此之外不管做什麼迪奧都不在意……乍聽之下是對他十分有利的條件,為什麼不答應?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想答應?

 

「還有喬瑟夫……他可以安享晚年,你當然不會讓他再擔心,對吧?」

 

承太郎望著迪奧,連口頭的拒絕都辦不到。

在那一趟旅程後他不斷受到襲擊,這點外公也是一樣的,那趟旅程結束時,外公已經超過六十歲了;如果早個幾年知道迪奧的事,或許還能靠念寫揪出迪奧隱藏的勢力,但現在……就算說了,也只是讓清醒狀態下的老人擔心。

為什麼迪奧能把那樣的句子說的像是真切的關懷,而不是威脅?

 

「留在我身邊。」

 

前方是金色的怪物,後方是深不見底的斷崖絕壁;即使想向後墜入深淵,也會被吸血鬼的髮絲托住身軀,拉回這不講理的世界。

如果這時有流星劃過,他會停下時間,對燃燒的石塊許下願望。

 

「…………只要他們平安無事……」承太郎幾乎認不出自己的聲音。

這是在提出條件,或是在說服自己?

只要他們平安無事,他願意付出一切,即使是自己的性命;但迪奧對他的生命並不感興趣,迪奧想要的是他付不起、也根本不存在的代價。

白金之星的身影淡化消失,承太郎默許了迪奧的接近。

 

「我答應過了。」迪奧滿意地露出笑容,「你的親人,你在意的一切……如果那是你的願望,那他們都不會有事,我保證。」

 

承太郎木然地站在原地,任由迪奧將掛著戒指的銀鏈為他繫上;冰冷的金屬環滑過皮膚,落入衣領,停在鎖骨下方。

那是他無權撕毀的契約,是吸血鬼蠻橫的愛情表現。

只要吸血鬼尚未厭倦,他的親人就不會遇到任何危險,就算遇到了,迪奧也會為他解決;在迪奧感到煩膩之前,他們都會維持著這樣的聯繫。

即使沒有戒指這麼具體的象徵,他們的關係也不會有任何變化,他的排斥和拒絕既不理性也毫無意義;只是……如果有選擇權的話,他會把此刻落在胸前的戒指直接扔進大海,任由海浪將其永遠吞沒。

迪奧的手從承太郎的肩膀向下滑去,虎口感受著肌肉的緊繃,最終落到手背上;指尖滑入另一人的指縫中,輕輕扣住溫暖的手掌。

溫度透過皮膚傳導,戒指與手掌不再冰冷,只要習慣之後就幾乎感受不到它們的存在。

 

儀式的終結應有親吻。

人類的嘴唇因為海風而變得乾燥,吸血鬼的吻冰涼而柔軟。

沒有賓客的掌聲,只有海浪輕拍著沙灘,單調而規律;沒有鮮花、沒有管風琴壯麗的和絃、沒有牧師或見證人,只有向著五芒星許下的誓言,自私而虔誠。

 

 

「Even death cannot do us part (縱然死亡也無法將我們拆散)……」

 

註 

1  Percy Bysshe Shelley(1792-1822)的詩作。為了讓屌爺告白而搜尋了情詩最後選中了這首,覺得這種表面上淡淡的冷冷的,仔細一看卻甜到蛀牙的感覺很棒,而且詩中剛好還出現黑夜、白天、星星、天堂等很適合屌爺的關鍵字,本來引用的部分更多但後來覺得太肉麻了所以刪到剩兩句,有一句是憑感覺意譯的,原文意境太高無法直翻

2 提示:承承不喜歡主動接近迪奧,也不喜歡用「我們」來概括兩個人

3 承太郎和仗助長的像,是EOH中徐倫和仗助對戰時的台詞。

其實一巡世界的JOJO,除了喬魯諾之外都長的很像。
喬納森和喬瑟夫 (二部) 對戰時有形容「這個長的和我很像的青年」,而且艾莉娜也說過喬瑟夫長得像爺爺,可知喬納森和喬瑟夫長相相似;

喬瑟夫 (二部) 和承太郎 (四部) 對戰時,承太郎說「果然和仗助很像」,所以喬瑟夫和仗助也有妥妥的長相遺傳 (可能包含一點個性上的)

第四部時東方朋子有把承太郎誤認成喬瑟夫,所以承太郎也長的像喬瑟夫

喬瑟夫 (三部) 和徐倫對戰時,徐倫說「和父親有點像」,喬瑟夫說「這雙眼睛和我外孫很像」,所以徐倫的美貌也有部分遺傳自承太郎

得證:一二三四六喬基本上是一張臉,偉哉喬斯達池面之血;相較之下屌爺的俊美好像就不是每個人都能遺傳到的了

4 Even death can not do us part (縱然死亡也無法將我們拆散)是結婚誓言until death do us part (直至死亡將我們拆散) 的改動版;換個角度想就是「到死也不放過你」的感覺,這樣就一點都不浪漫了呢 (喂

 

END(不過還有番外)

(同人文章索引)


簡單的後記

我說過了,我本來是想要寫甜文的,「本來」

嗯,我沒有說過承承動心了……應該說,才一年就動心也太那個了吧

承承頭腦太清楚了,因為太清楚才會痛苦,如果完全忘記過去並且相信迪奧的情話大概會很輕鬆吧,但承太郎果然就應該是承太郎呢 (請相信我愛的深沉

 

我覺得屌爺真的戀愛時就是恐怖情人等級的佔有慾+會把人直接寵到天上的溫柔,最初只是想寫寫看這樣的dio承

前兩章真的是我把腦袋中所有浪漫細胞都榨乾了才搞出來的,能想到的約會老梗都用上了,怎麼甜就怎麼寫,燭光晚餐水族館約會沙灘漫步情詩告白,屌爺很會撩但承承……承承其實壓力山大

 

最後在沙灘上的告白 (求婚?) 橋段早早就敲定了,不過關於承承的反應想了很久,最後還是覺得……「嗯果然還是會生氣吧」

雖然承承從三部到六部感覺個性越來越軟,但本質上還是同一個人吧,最後崩潰的那一句怒吼可以參考三部中罵女同學的那一句,口吻一樣

可惜的是屌爺和女同學一樣罵不走,而且比女跟蹤狂更可怕

 

屌爺對承承的威脅不會因為自己被殺掉而結束,就算迪奧死了,他也有一群狂信者會幫他復仇 (詳情參考我並沒有看的第六部),所以承承不敢動手,畢竟上次以為幹掉後他為此操勞了幾十年……

承承QwQ 為什麼這麼勞碌命……

中間一度想說承太郎的內心會不會糾結過頭了,但又想了好幾遍還是決定這樣

雖然最初就決定是這樣的收尾……但我還是很努力帶入了一下現實中的情況試圖揣摩承承的心情

基本上就是過去的仇人突然找上門,表示「你不和我交朋友我就殺你全家」,然後接下來一整年還真的自來熟地把人當超級死黨對待……大概就是這麼奇怪吧,雖然(過去的)仇人對自己很好,但有些事不是說放就放的其實我最初真的只是想寫篇甜文,想知道屌爺寵承承會是什麼感覺;結果想的太認真的,還是虐到承承了…… (掩面) 我對不起承承……

至於屌爺對承承的想法……這章其實也說得差不多了,剩下一章大概會再補充吧

 

最終,感謝親友yeee給了許多關於英文的協助,歌詞、詩詞還有誓詞的部分都找她監修的;腐國腔的英文超性感,子安的聲音也超性感,如果融合的話可以想見我會就地升天

 

剩下一章番外的時間點在六部後,屌爺沒死,但總之還是發生了類似石之海的劇情,不過我說過是甜文,所以愉快地全員生還 (雖然全員我都不熟

到那時候承承究竟有沒有成功擺脫痴漢屌爺呢?盡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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