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網頁遊戲unlight衍伸之架空BL同人,配對為弗雷特里西/伯恩哈德,微阿奇波爾多/伯恩哈德

上面這行字有任何一段看不懂的話,都慎入

文:悠凌/圖:因凡

(配圖後正文開始)

夢囈

「伯恩哈德,再多睡一下。」

已經不早了。

「再睡久一點,你昨天很完才睡吧?反正今天沒任務。」

可是……

 

「神父大人、神父大人……

天還沒亮,教堂門板就被人重重拍著,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的叫喚。

破舊的木門開了,但拍門的小女孩卻害怕的退了一步。

 

「什麼事?」

應門的男人垂眸望著年幼的訪客。神情上不見一大清早被打擾的不悅,卻也不帶笑意。

小女孩對於不苟言笑的神父有點畏懼,但想起了母親的囑託,仍然鼓起勇氣開口:「神父大人,我、我弟弟他從昨天就一直發燒……」

「等等。」

身材高大的男性飛快地轉身,沒多久又拎著皮箱回到門口,「帶我去。」

「這、這邊……」

 

「伯恩哈德,你有想過退休後的生活嗎?」

退休……你想去哪裡?

「我們找個偏僻的小鎮住吧,你可以當神父,反正你經文背很熟。」

神父……別鬧了,會嚇哭小孩吧。

「才不會呢。」

隨你吧……

 

 

「神父大人還真忙啊。

伯恩哈德一踏入教堂,帶笑的聲音便傳來。

「別這樣叫我。」伯恩哈德淡淡地糾正。

「是、是……」阿奇波爾多一手掛在椅背上,敷衍了聲,「剛剛那孩子怎麼了?」

「家裡的人發燒。小感冒而已。」伯恩哈德簡短回應。

「那你早餐還要不要繼續吃?」

 

「多吃點,你為什麼總是這麼瘦啊?我們不是應該一樣重嗎?」

 

「……好。

「在這裡等,我去幫你把東西重新加熱。

「我自己來就好……」

伯恩哈德想攔住對方的腳步,卻反被按到長椅上。

「坐下。早餐沒吃兩口就跑去幫人治病的神父沒有發言權。」

「……」

 

 

伯恩哈德閉上眼,聽著阿奇波爾多的步伐離去。

教堂內沉重的寂靜被甦醒的存落步步瓦解。村里的居民開始了新的一天,他聽見了牲畜的嘶鳴、孩童的嬉鬧、隱隱約約似乎還有農人的吆喝……

車輪輾過石地的聲響、小販叫賣的聲音也從較遠的市集傳了過來。

 

昨天,這個村落有人過世了。村落不大,村民彼此都認識並參加了葬禮,然而生活卻不會因一個人的死亡而停止。

 

 

「我們將永遠懷念他的英勇,並……紀念……」

又有同伴死去了。

葬禮上、雨中,望著棺木入土。惡魔永遠也無法除盡,然而同伴卻一個個犧牲。

這是賠本的買賣,他們卻不得不做。要是連他們都停手,世界將被黑暗徹底吞噬。

人們稱他們為驅魔師,聖職者的一員。

每一次的戰鬥並非抱持著強烈的信念,僅僅是狼狽地掙扎著求存。

 

殘餘的生命無時無刻都搖曳著,彷彿即將熄滅。

以擁抱代替祈禱,以吻封印恐懼。

活著的人們總如此自我安慰,「如果他還活著,他一定會希望……」

其實,沒有誰知道真正的答案。

他們聽見這類的話時,總會望向彼此,不發一語。

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他們從不這麼說。因為那太過困難。

 

死去的是誰都無所謂,但不能是你——

 

「伯恩哈——

昔日的同伴正端坐在長椅上,閉目小憩。

偏僻的小鎮,殘破的教堂,不全的彩繪玻璃窗投下五彩光影;漆黑的長袍,瘦削的面龐,蒼白的頰上淚痕劃過。

阿奇波爾多伸手,帶著手套的指間追著淚珠的軌跡,抹去了對方滿溢而出的傷痛。

「伯恩哈德,起來了。」

 

墨綠的雙眼睜開。伯恩哈德站起身,朝廚房走去。

黑色的長袍將精瘦的身軀壓抑的更加單薄。素面的衣物僅在背上有著灰白的十字,廉價的染料剝落了些許,讓神聖的十字殘破不堪。

向著幽暗的走廊前進時,暗色的身影彷彿要融入黑暗,就此消失……

 

阿奇波爾多隨即就嘲笑著自己的想法,邁步跟上對方。

 

 

如果讓本部的人知道恐怖雙子之一的伯恩哈德被村民稱為「神父」,不知道會有什麼感想。

伯恩哈德沉默寡言,自然也不負責佈道。會被稱為神父純粹是因為剛到這村子時兩人都穿著教會的制式服裝,從此就這麼被純樸村民給誤會了。

 

有哪個神父會扛著劍劈惡魔的?

雖然伯恩哈德也澄清過自己是驅魔師而非神父,但村民就是不信,那些村民笑著說神父大人這種身材怎麼可能是強悍的驅魔師。

黑色的衣物除了讓伯恩哈德本來就高瘦的身材更加凸顯之外,還讓膚色顯得更加蒼白,乍看之下還真有點病懨懨的。不過阿奇波爾多很清楚,就算現在的伯恩哈德再怎麼頹廢,區區幾百隻惡魔還是沒看在眼裡的。

 

久而久之,伯恩哈德也懶得糾正村民的稱呼了。

以前的生活腥風血雨,每天跟惡魔纏鬥也不知道何時結束,只能活過一天算一天;現在這樣悠閒的生活阿奇波爾多反倒有點不習慣。

小小的村落裡,村民本來對於伯恩哈德的沉默寡言有些畏懼,但是摸清楚個性後,態度就變了。

教會培養出來的驅魔師是以戰鬥能力為主,但為了任務,基本教育和醫療還是有學過的。在這個荒涼偏僻的小村落裡,伯恩哈德三不五時就得去兼差醫生或教師,有時甚至幫忙做些勞動。

村民也發現了這個「神父」話不多,但個性卻很好,一個個都變得十分熱情。甚至有人無視他們擅自認定的神父身分想要介紹女性給伯恩哈德,理所當然是被拒絕了。

 

伯恩哈德幾乎是從早忙到晚,相較之下,阿奇波爾多就有點無聊了。

找伯恩哈德幫忙的人一堆,找他幫忙的沒幾個。他只能認為這是氣質的問題,索性也就不管了,整天就打理一些生活上的瑣事,偶爾有些弱小的惡魔騷擾村莊就一槍解決。

伯恩哈德很忙碌,應該說,他刻意維持忙碌。

 

好不容易閒下來時,他就看書。

有時是看阿奇波爾多特地找來給他的、種類繁雜的書目,有時則是讀著自己的舊書。

伯恩哈德的視線輕輕滑過書頁。他知道阿奇波爾多正盯著他看,但卻沒有回望。

 

「什麼書?」

……有事嗎?

「只是關心你讀什麼而已。」

你從不關心這個。到底有什麼事?

「……你最近,只關心你的書。」

……弗雷特里西,不要告訴我你忌妒一本書。

「我忌妒。」

………………好吧,下午要去哪,我陪你去。

 

 

正午之前,他們又出門了一趟。阿奇波爾多轟了一隻偽裝成人的惡魔,伯恩哈德則是被村中幾個婦女纏上,七嘴八舌地詢問自家孩子的學習狀況。

 

每天都有細微的不同,卻又枯燥的可怕。

日復一日。

阿奇波爾多從來沒有開口問伯恩哈德的想法。像是為什麼要住到這麼偏僻的地方、未來有什麼打算之類的。

他認為伯恩哈德或許連自己正在做什麼也不清楚,對未來也沒什麼特別的打算。

他有很多問題,但他總覺得自己早已知道答案。

 

在想什麼?

睡醒時想著什麼?

為人治病時想著什麼?

望向擺在壁爐上的木刻十字時想著什麼?

綠色的眼被西沉的夕陽給染紅時,又在想些什麼?

 

答案都是同一個吧。

 

 

「伯恩哈德,你知道嗎?黃昏在某些地方被稱為『逢魔時』,因為是白天和夜晚的分界,所以特別容易遇到那些東西。」

是嗎?我倒覺得無時無刻都會遇到。

「很久沒有好好欣賞夕陽了呢……」

嗯。

 

 

有惡魔!

一陣騷動。阿奇波爾多想也不想就衝了出去,手上的十字弓瞄準了在昏黃的天空中盤旋的黑影。

低等的惡魔智商不高,不過偶爾也會歪打正著——兩隻惡魔朝著相反方向飛去,目標是兩個分別被家長護在懷裡的孩童。

阿奇波爾多知道自己只來的及救下一個,所以他看向了伯恩哈德。

 

伯恩哈德早已不在原地。

比惡魔更加迅捷而俐落的黑影貼著地面疾行,幾個跨步擋在一對母女身前。五指一張,十字型的光芒赫然亮起,被伯恩哈德握在手中。

面對張牙舞爪的惡魔依舊淡然,揮劍的架式依舊流暢。

斬殺的同時予以淨化,熟悉而凜然的身影令阿奇波爾多有片刻的恍神——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處理掉低階的惡魔。

部分惡魔開始倉皇逃逸,一部分則遲疑著在低空盤旋,試圖趁虛而入。

 

「阿奇波爾多。」

「知道。」

阿奇波爾多站穩了腳步,伯恩哈德迎面衝向他,兩步便踩上他的肩頭,用力一蹬。

兩隻惡魔閃避不及,就這麼被劈砍成兩半。

 

那才是伯恩哈德。

那才是恐怖雙子之一,沉默寡言卻又剽悍異常的驅魔師。

然而那都已成過去,現在的,不過是曇花一現的過往幻象。

 

「神父大人……」

 

 

伯恩哈德在剷除了惡魔後便不發一語,逕自往教堂走去。

阿奇波爾多苦笑著回答了村民部分的問題後,也快步跟上。

直到晚上,無論他怎麼叫喚,伯恩哈德都恍若未聞。

 

「我會保護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

皺起眉頭,如此回應。

 

 

 

暗影於夜色中造訪。

起初,那個笑容還像是隔著一層薄霧。

然後,他喊了他的名字。

 

伯恩哈德。

 

明知夜晚來訪的必定不屬於光明,他依然放任對方窺視自己的記憶。

對方聲音變的清晰、神情變的生動。

「伯恩哈德,我回來了。

他笑著說道。

 

「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

「伯恩哈德你幹嘛那個表情,這種小傷一下子就會好了。」

……弗雷特里西……

 

 

「弗雷特里西……」

意識到時,對方的雙唇早已強勢地覆上。

已經不想浪費時間在無意義的推拒上,畢竟他能觸碰到眼前的人的時間有限。

不想再放開手。

弗雷特里西花了兩年說服他。

太久了……為什麼曾經的他需要花費這麼多時間來承認……

 

「伯恩哈德!不准走!」

他依言停下腳步。身後的人抱住他時,他僵直了身軀不予回應。

「伯恩哈德……為什麼要拒絕我……」

……我們是兄弟。

「那又怎樣!」

他看著宛如要發狂一般的兄弟。

「伯恩哈德,接受我,否則我會死在你的面前。」

如果是隨便哪個人對他這麼說,他必定置之不理。但是眼前,用性命威脅他的是弗雷特里西。

後來他才知道,他只不過是需要一個藉口來跨過那條線。

他問過弗雷特里西,要是他當時不答應怎麼辦。

「你一定會答應。」弗雷特里西笑的狡詐,「你從來不會拒絕我。」

 

 

「不要拒絕我……」

弗雷特里西的語調與當時如此相似。

當然會相似,因為,那是他深刻的記憶。

伯恩哈德伸手,輕輕環著弗雷特里西。他們是雙生子,幾十年的成長讓他們相異,然而血脈讓他們相同,同樣的高度,他稍稍向前,使兩人額頭輕輕碰在一起,彷彿這樣就能使心意相通。

 

「伯恩哈德,你聽說過嗎?有些雙胞胎只要一個人受傷了,另一個就會跟著出現傷口。」

無稽之談。

「啊哈哈,是嗎?先不管是不是真的,幸好我們不會那樣。不然跟惡魔打一場下來就傷成這樣,兩個人的傷還要算在一起,這也太虧本了。」

……你啊……

 

伯恩哈德任由弗雷特里西將他按倒在簡陋的床舖上。

他望向擺在壁爐上的十字雕刻。

弗雷特里西再度吻上他。

伯恩哈德遲疑地伸出手,碰觸、擁抱令人貪戀的溫暖。他能感覺到弗雷特里西微微僵硬,隨後,拉開了距離,露出記憶中那抹燦爛的微笑。

 

零碎的吻落下,乾燥的唇擦過微涼的肌膚。

弗雷特里西扯開了黑色的神父袍,伯恩哈德略顯蒼白的胸膛裸露在空氣中。褪去莊嚴神聖的外袍,屬於人類的肉體脆弱而誘人。

弗雷特里西按著伯恩哈德的手腕,雙脣移到對方的胸前。從親吻、舔拭到吸吮,恣意的吻讓紅痕遍布。

弗雷特里西抬眼看著伯恩哈德,舌尖在突起上輕輕一舔。

同樣的墨綠色眼眸,一雙帶著惡作劇得逞的笑,另一雙則是盈滿羞恥。

 

「弗雷……特里西……唔……」

「別忍著,伯恩哈德。」

「慢、一點……」

幾乎要帶上了哭腔的呻吟。

「聽不到呢,伯恩哈德……」

 

 

壓抑的低喘,手攀上對方的背,刮出了紅痕。

痛覺讓弗雷特里西笑了出來,親暱地用鼻尖在伯恩哈德頸邊蹭了蹭。

雖是聖職者,卻沒有偽善的氣息。

已經,被吞噬了嗎?

似乎又還沒有……還殘留著一點光明。眼前的人類視線所在之處,擺著木刻的十字架。

「弗雷特里西……」

宛如即將溺斃之人一般絕望,卻又毫無可乘之機。

弗雷特里西愣了幾秒,這才輕輕捧著對方的臉,柔聲安撫,「看著我。」

伯恩哈德伸手摟住了自己的攣生兄弟,低聲懇求,「不要……離開……」

「我就在這裡,哪都不會去。」弗雷特里西憐惜地在伯恩哈德面頰上落下一吻。

躁動的靈魂逐漸平息了下來。

 

 

「伯恩哈德……我在這裡,我哪裡都不會去。」

別這樣……你可以去做你自己的事。他回答。

 

雙眼接觸到了毒霧,要兩三天才能重見光明。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害,也不會留下後遺症,只是暫時有點不方便而已。

「在你恢復之前我不會離開。」

弗雷特里西,你知道我不需要保護,你這樣子上面的人會很困擾……

他試圖和對方說理,但對方充耳不聞。

「伯恩哈德,讓我留在這裡……拜託。」

我受傷不是你的錯……隨你了,要留就留吧……

 

 

伯恩哈德覺得溫度高到幾乎要將他灼傷。

弗雷特里西的臉孔隔著一層水霧,弗雷特里西正呼喚著他。

他卻望向了聖十字、望向了他唯一擁有的真實。

 

「伯恩哈德……拋棄那些……不要管什麼神了、不要管什麼教義……」

弗雷特里西低聲哀求。

在方才的過程中,伯恩哈德的視線仍不時流連於十字雕刻上。

只要他不放棄信仰,他就無法……

「看著我,伯恩哈德……」他捧著伯恩哈德瘦削的面孔,強勢地讓兩人的目光交會。

 

「看著我!」弗雷特里西霸道而蠻橫地搬過伯恩哈德的肩膀,「只准看我!」

別鬧了,只不過是談些公務。

「不准對著別人笑!伯恩哈德!只可以看著我!」

自己的雙胞胎兄弟永遠讓人頭疼。那股強烈的獨佔慾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伯恩哈德伸出手,輕輕按著弗雷特里西的眉心。

「那種東西……不是早就丟了嗎?」他輕聲回道。

弗雷特里西的眼底閃出一絲疑惑,「伯恩哈德……?」

「你忘了嗎?那個十字架……」

溫柔的彷彿要滴出水的語調卻配上了一雙無神而空洞的眼。

 

「那個十字架,是弗雷特里西送給我的。」

 

「弗雷特里西」的神情在一瞬間扭曲了,而伯恩哈德卻視若無睹,只是喃喃地唸著:「是你自己選的材料,你自己雕刻的……是你親手拿給我的……」

「弗雷特里西」露出了貪婪的神色,反握住伯恩哈德的手。

身下的人類脆弱而孤獨。蝕刻在靈魂上的傷疤撕裂開來,流出的膿散發出膩人的甜味。

沒有任何一個惡魔能拒絕這樣絕望而甜美的靈魂。

「把一切都交給我吧,伯恩哈德……」

他用對方最熟悉而深愛的面容如此低喃。只要對方答應了,就視同「契約」,而這個男人是不會拒絕自己的任何要求的……

然而,惡魔並未得到意料中的答案。

他錯愕地望著人類的雙眼。原先如同死水般沉寂的墨綠居然漾出一抹異樣的波光。

妖異的金眸中,黑瞳深邃,盈著深不見底的絕望。

空洞的靈魂宛如漩渦,將一切捲進無底深淵。

 

淒厲的嘶吼劃破夜空。

 

阿奇波爾多一腳踢開房門,凌厲的目光掃向床鋪。槍口直指著依舊狂躁地咆哮著的暗影,扣下扳機。

銀彈貫穿黑霧、嵌入素色牆面。惡魔的最後一聲悲鳴也消散於無形。

 

異常的金眸潛伏在幽暗的一角。微弱的星光穿過窗格,隱隱勾出伯恩哈德精瘦的身軀以及一身狼藉。

 

「阿奇波爾多……」

有些沙啞的叫喚讓阿奇波爾多皺了皺眉,倒了杯水遞給對方。

伯恩哈德默默地接過水杯,卻沒有湊近唇邊,而是望著阿奇波爾多,「告訴我……」

 

聽見這千篇一律的要求,阿奇波爾多緊鎖著眉頭,比了比伯恩哈德手中的水杯,擺明了對方不喝下他就拒絕回答。

伯恩哈的勉強地喝了半杯水,又再度看向阿奇波爾多,「快點……阿奇波爾多……告訴我……」

急切地彷彿身中劇毒、渴求著解藥。

 

解藥,還不如乾脆俐落地一刀,將毒血放出。

那染了黑的毒血始終無法流盡。

若是毒,那麼必定已蝕入骨髓、融於血肉;若是蠱,那麼早已盤根於胸腔中,啃嚙心臟、掐段最後一絲氣息。

 

金眸望向阿奇波爾多。或許是因為早已乾涸,所以再無波瀾。

「告訴我……他……」

病態的執著。

一刀又一刀地剜著舊傷,生怕日久就會淡忘。既不逃避、也不忘卻,只是一味地感受著痛楚。

 

 

 

 

「他已經死了。」

傷口綻開,烏黑的血絲滑落。

然而因中毒而垂死的人依舊不滿足於此。

 

 

阿奇波爾多在床沿坐下,伸手壓著伯恩哈德的雙肩,瞪著對方。

「弗雷特里西,死了。」

 

刀鋒劃開皮膚、鑽入柔軟的組織中,將刀鋒所觸的一切,肌肉、血管、神經,粗魯而殘忍地破壞。

 

金芒一點一點地淡了,伯恩哈德地雙眼逐漸恢復成原先的墨綠。

 

「弗雷特里西……」

掀動雙唇,呢喃著胞弟的名字。伯恩哈德的視線牢牢黏在木刻十字架,不肯移開。

 

阿奇波爾多趁著對方精神恍惚時,從懷裡掏出了裝有聖水的小玻璃瓶,拔開瓶塞,讓幾滴水珠落到伯恩哈德肩頭的咬痕上。

水珠滑落。

沒有淨化任何東西,沒有東西需要淨化。惡魔的氣息絲毫沒有殘留在傷口中……並非消散,而是被吸收了。

 

阿奇波爾多知道那副身軀早已不再因惡魔的近身而受損了。

 

猛獸一般危險的金眸,是與生俱來的惡魔宿體。

如果他們不是雙生子,就無法共同承擔這份詛咒。一分為二的黑暗相互牽制、吸引……本該如此、本是如此。

 

阿奇波爾多在門外聽見惡魔的低喃時,只想發笑。

悖德的情感不足以讓雙生子背棄信仰。事實上,他們在聖十字前擁吻,交換了無須言語的誓約。

忘卻來自世界的鄙棄,只注視著對方、只信任對方,與自身相同又相異的存在註定是此生唯一的信仰。

 

曾有人形容,當重要之人逝去時,心中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塊,永遠遺失了,再也無法填補。

對伯恩哈德而言,丟失的,是所有。

 

弗雷特里西死了,被惡魔給吞噬,連下葬的屍身都沒有。

當這個消息傳回總部時,沒有人敢去通知伯恩哈德。阿奇波爾多推開房門時,伯恩哈德正跪在房間的地板上祈禱。

逆著光,那雙墨綠的眼融入黑暗。

那時,伯恩哈德說:告訴我。

 

早在死訊傳來之前就已經有了風聲,阿奇波爾多知道對方早已從自己的表情猜測到了結果。

然而他卻渴望著虛假的答案。

最後,阿奇波爾多壓下帽沿,低低地說了句「節哀」。

 

或許在那一刻,伯恩哈德的世界已然崩毀,被無法逃避的現實輾壓的支離破碎。

弗雷特里西是他的至親,也是戀人。

在恐怖雙子之間沒有祕密、沒有隔閡,他們忽略教義、違反了禁忌。

弗雷特里西與伯恩哈德,近乎貪婪地渴望彼此,將全心寄託於相同的血脈上。除此之外,他們可以拋棄任何事物。

與其說是緊密嵌合的兩個零件被拆開,不如說是原為一體而被強硬地分割。

 

絕望的靈魂,是惡魔的饗宴。

在那之後,教會監視著伯恩哈德的一舉一動,然而不過是多此一舉。

 

兩兄弟都是絕佳的惡魔宿體,然而他們之間卻是誰也無法介入。

 

無論是神抑或是惡魔……哪怕是生死。

 

伯恩哈德的絕望吸引了大批惡魔,然而他卻沒有接受任何誘惑。為此,教皇甚至大力讚揚他克服了傷痛、以堅定的信仰抗拒了惡魔的誘惑云云。

和雙胞胎兄弟稍微親近一些的阿奇波爾多對此說法嗤之以鼻。

克服了傷痛?笑話。

堅定的信仰?伯恩哈德唯一的信仰早已死去。

 

僅僅是,不接受弗雷特里西以外的「任何事物」。

拒絕飲鴆止渴,僅僅是因為鴆毒的甜美比不過記憶中苦澀的歲月。

 

 

 

「別再這樣了……」

不是第一次這樣勸了。阿奇波爾多也知道他的勸說永遠也不會見效,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墨綠的眼眸映不出任何一絲光采。

「阿奇波爾多……」

「知道了,別再喊了。」阿奇波爾多一手摀住對方的嘴,沒好氣地回道。

伯恩哈德的頸側散落著紅痕,他輕輕地用指尖一個一個按壓著。

 

屋內昏暗,但他覺得那些痕跡比他剛剛進門時淡了不少,其中有幾個較淺的紅痕甚至在他的注視下消失了。

伯恩哈德的軀體逐漸遠離人類。阿奇波爾多對此不置一詞。

 

伯恩哈德拒絕聆聽他人的聲音,無論是惡魔甜美的低語抑或是友人的勸告。

惡魔模仿著弗雷特里西的聲音,唯有一句句虛假的話語能讓眸中的一池墨綠起了漣漪。

漣漪擴散,終歸靜止。

 

刻於靈魂的絕望散發甘美的氣息,使惡魔趨之若鶩。狡猾的惡魔善於幻化為他人的形體、模仿人類的口吻,藉此鑽進靈魂的空隙中,控制人類。

或許在惡魔眼中,伯恩哈德的靈魂早已殘破。

然而一旦觸碰過就會明白……

 

普通人的傷痛在靈魂上撕開了一道缺口,宛如對惡魔敞開大門。

弗雷特里西的死掏空了伯恩哈德的靈魂。

明白地向惡魔揭示自身的弱點,因此,惡魔爭先恐後地化作故人的模樣,妄圖吞噬這已然崩解的靈魂。

明知眼前的「弗雷特里西」是虛假的,卻仍伸出雙手擁抱、卻仍讓對方侵略自己的雙唇、碰觸自己的身軀。

呢喃著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名時,同時悼念著那人的死亡。

 

瘋狂的空虛,甚至足以吞噬惡魔。

 

 

當阿奇波爾多第一次撞見那畫面時,伯恩哈德將跨坐在自己身上、化形為弗雷特里西的惡魔毀滅,鎖骨上有著明顯的吻痕。

他以為伯恩哈德是在最後一刻恢復神智清醒,為此,他要求上級讓伯恩哈德解除目前的職位。

第二次、第三次……不同的惡魔卻總是使著同樣的把戲,自以為偽裝的天衣無縫,自以為能夠掌握伯恩哈德的靈魂。一次又一次,伯恩哈德毀滅了偽裝成弗雷特里西的惡魔。

 

阿奇波爾多從愕然、反對、勸阻,到放任。

他無法阻止那種病態的執著,因此他只能守在一旁。如果某一天伯恩哈德真的打算答應惡魔的邀約……他會把接下來靠近的所有惡魔都轟的灰飛煙滅。

他不知道伯恩哈德的這種行為究竟該算是放縱還是自虐。伯恩哈德放任「弗雷特里西」一切行為,只因那低劣的模仿能喚起他的記憶,同一時間,他卻必須牢記眼前的僅僅是惡魔,那張臉孔真正的擁有者早已消失在這世界上。

 

其實伯恩哈德根本不需要他人來提醒事實。惡魔編織的謊言和夢境再甜美,也無法填補萬分之一的空洞。

 

 

伯恩哈德落入一個帶著菸草味的懷抱。

「……對不起……」

說過無數次的道歉早已平淡如水,卻苦澀如昔。

阿奇波爾多只是揉亂了對方的髮,「先去沖洗一下。」

浴室裡傳來水流聲響時,阿奇波爾多正將汙損的床單換起。稍微整理過後,他推開窗戶,讓屋內的空氣能流通一些。

 

原本想抽根菸,但想想伯恩哈德不喜歡煙味便作罷。

伯恩哈德的道歉是如此多餘。

 

意識到了又如何?感到抱歉又如何?

破碎的靈魂再也無法圓滿,胸腔的空洞吞噬了再多惡魔也無法滿足。

 

既然自己已經察覺到了,又何必道歉呢?伯恩哈德。

 

 

 

 

 

我可沒有自大到……妄想要填補你的缺憾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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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把這坑爹的東西寫完了我好感動

其實原本是看阿夾大大畫的伯恩好禁慾好喜歡所以才開腦洞

還有就是看寧欣大大寫的文好虐超虐所以想安慰一下自己

結果我腦捕的恐怖雙子依舊好虐啦為什麼?

阿奇也好可憐,辛苦了半天結果配圖上居然沒有他wwwww

寫這篇時差點把姬王子也扯進來,好險最後打住了喔喔各種亂七八糟啊,可是在我心中伯恩大約就是這種感覺(哪種?

 

嗯雖然亂七八糟,可是既然吐出來了我也懶得吞回去所以就這樣了,請笑納吧各位看官(如果有的話

 

ps.配圖為了表示弗雷的虛幻(還有因為圖手畫不好雙腳)所以化成了泡沫......人魚公主嗎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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