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稱 複數

現Paro，更精確點來說，是「有兵長記憶的里維」以及「有戰士記憶的吉克」

原本是打算寫個系列，但當初原本以為結局會死一票人結果沒有，導致文的其他部分和原作不符了，乾脆就發單篇了

一千零一夜

吉克站在熟悉的大門前，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氣，反覆了好幾次後才抑制住指尖的顫抖。
沒什麼可怕的，就是進去，打個招呼，把該說的說一說，沒什麼困難的。吉克在心中替自己反覆打氣，接著才轉動鑰匙，打開了大門。

沒什麼好怕的、沒什麼好怕的、沒什麼好怕……

明亮的日光照進玄關，粉刷的白牆一如既往地容不下半點污痕，造型簡練的黑色鞋櫃依舊纖塵不染，吉克跨入了玄關後便帶上門，按照習慣將鑰匙放回背包中，想了想，又將鑰匙掏出來放在鞋櫃上。
吉克將布鞋脫下後整整齊齊地放入鞋櫃底層最靠左的空位，然後從上層拿出了他專屬的室內拖鞋，接著才踩著室內拖鞋踏上光潔的木地板。

在他換鞋時，零碎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客廳陸陸續續地傳來，沒走幾步他就看見了拿著手機正在和某人交談的屋主。
吉克的雙眼才剛對焦，里維就回過頭，兩個人的視線對上的瞬間，吉克反射性地顫抖了一下。

里維的眉頭明顯地皺起，但因為還在電話中，所以他並沒有開口詢問，只是對著吉克一點頭，然後抬手朝某個方向一指，吉克知道那是「我在忙，自己去弄點東西喝」的意思。
吉克乖乖地按照屋主的吩咐走進那間乾淨整齊的如同樣品屋的廚房。

如果是過去，吉克會熟門熟路地打開冰箱找自己想吃的東西，但今天他實在沒有那個心情，因此他只是拉開椅子在桌邊坐下，忐忑地等著里維講完電話。



「午餐吃了嗎？」
吉克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猛然回過頭，「呃，吃了……」
里維從以前就是這樣走路無聲無息的嗎？他從沒注意過。

「為什麼說謊？」
里維的眉頭依舊皺著，但聲音中沒有責怪。
吉克吞嚥了一下，「我……現在不餓，我有事想跟你說。」
「什麼事？」
「我最近想了很多，我覺得……果然還是不行。」吉克深吸了一口氣，在家裡反反覆覆想了好幾遍的說詞浮現在腦海中。
「什麼不行？」
里維迅速地反問，和平時一樣幹練，絲毫沒受吉克吞吞吐吐的態度影響。
「就是……」吉克胡亂在兩人之間比劃了一下，「你知道，我其實也不是只喜歡男人，要說的話我其實還更喜歡女人一點，之前只是因為和家裡……我和他們鬧的很不愉快所以故意要氣他們的，另外就是……你看，我們年紀也差很多不是嗎？然後那個，最近和家裡的關係也好轉了一點，我想、那個……是不是也差不多該結束了……什麼的？」

里維的雙眼在吉克說話的過程中逐漸瞇起，「所以，你是來找我提分手的？」
「呃，我、那個不是……對，就是這樣。」吉克回答時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好啊。」
「……啊，那，嗯，說的也是，就這樣……」
吉克呆了幾秒，胡亂地回了幾句話，尷尬地抓著隨身的背包站起身。

他以為把話說出口後他會感到如釋重負，然而實際上盤踞在胸口的卻是不合時宜的沮喪。
他在家中拼命激勵自己時也想過，說不定提分手會比想像中還要簡單，畢竟一開始就是自己纏著對方，後來又單方面確立交往關係，里維平時就很冷淡，說不定早就想擺脫他了，根本不會刻意問他理由。
可是當這個情境實際發生時，他還是感到一陣委屈。

再怎麼說他們也交往好幾年了，里維就這麼接受了？一句話都不問？沒有問他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也沒有想要阻止他，就只有一句「好」嗎？


「過來，有東西要給你。」

里維的第二句話並沒有讓吉克的心情好轉一點，吉克垮著肩膀跟在里維身後，腦中依舊是那一堆矛盾而無用的埋怨。
現在就要開始把他留下的東西掃地出門了嗎？也太有效率了……不過里維本來就是個著重合理性的人，當初本來就是他自顧自地入侵里維的私人空間，大概他從頭到尾就是個外來者，里維早就想把他掃地出門了……

「手伸出來，兩隻手。」
吉克有氣無力地將雙手抬起，視野中金屬的光澤一閃而過，手腕上出現了冰冷的觸感，吉克眨了眨眼，「呃？」
手銬？

還沒來地及深思，吉克就腳下一輕，整個人被里維扛到肩上，沒幾秒後又被粗暴地扔到床上，說是粗暴，但力量又把握的很好，沒讓他的腦袋直接撞上床頭。
吉克呆呆地坐起，剛剛跟在里維身後時他忙著胡思亂想，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跟著里維走到臥室了。

「別跑，也別吵。」里維嘖了聲，滿臉都寫著不耐煩。
吉克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呃，里維，我認識你這麼多年第一次知道你喜歡SM？我可沒有那種興趣……而且如果有的話不是應該在分手前做的嗎？當然如果你想來個分手炮我也是可以理解……」
吉克一邊說一邊扯了扯手銬，他分不太出來這到底是情趣玩具還是真貨，但不管是哪種他都很難掙脫，所以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里維面無表情地掏出手機，拇指在螢幕上飛快地點了幾下後，吉克隱約聽見了輕緩的來電答鈴，幾秒後，熟悉的聲音從里維的手機中傳了出來。
『喂？』

吉克的表情在一瞬間凝固。
他認得那個聲音，雖然只有短短一個字，但吉克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電話另一端的是人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稍早微笑著送他出門、並祝他一切順利的艾連‧葉卡。

里維的視線轉向吉克，對電話另一端的人開口：「解釋太麻煩了，你來說。」
『啊，噢，是，請交給我。』

里維朝著吉克一抬下巴，吉克其實也沒等里維動作，艾連的話音剛落吉克就顫抖著嘴唇開口：「艾連……拜託告訴我不是我想的那樣。」
『抱歉啊，吉克，就是你想的那樣。』

吉克渺小的奢望在瞬間被砸的粉碎。

「艾連，你不是說只有九大巨人的繼承者才會有那些記憶嗎？為什麼……」
『阿卡曼家族中的覺醒者可以用人類的姿態使用巨人之力，所以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算是智慧巨人，只不過要恢復記憶有些額外條件就是了，不像我們，時候到了就會想起來。』
「什麼條件……？」
『始祖巨人繼承者的接觸以及當事人的同意。吉克，別擔心，兵長……里維先生不是不講理的人，先冷靜下來、』
「沒你的事了。」里維打斷了艾連的話，「他今天不會回去。」
『是，很高興能幫到您的忙。那麼，加油，我先掛斷了。』

吉克臉上的血色早就在對話過程中褪的一乾二淨。
他沒有想到艾連會這樣對他，這個世界的他們雖然不是從小一起長大，但也扎扎實實相處了將近十年，艾連怎麼能這樣對他？


一周前，在他開車上班的途中，大量的記憶突然灌入他的腦中，車輛因此而失控撞上了一旁的安全島，所幸車速不快，沒受重傷，他只是被彈出的安全氣囊給撞昏了，再次睜眼時人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而艾連就坐在病床邊低頭望著他，問：想起來了？

艾連說他也不明白這個世界和他們原先的世界有什麼關聯，只知道在那個世界繼承九大巨人的人也都會在這個世界誕生，並且在前世死亡的年齡恢復記憶，而進擊的巨人稍微特殊一些，是在繼承巨人的年齡恢復記憶。

吉克迅速接受了這個解釋，他就覺得奇怪，在他還小的時候格里沙和黛娜兩人同樣信奉英才教育，但有一天格里沙忽然性情大變，不只推翻了過往所有教育方針，甚至為此和妻子據理力爭，最終甚至離婚並為了爭取撫養權打了場官司，現在想想，大概就是恢復記憶的影響。
也難怪格里沙看見艾連時表情就跟見鬼了一樣，顯然這輩子格里沙沒打算把艾連生出來，但艾連還是出生了，歸功於現代才有的精子銀行。

恢復記憶後，吉克花了一整天理清思緒，而艾連始終都跟在一旁，說是為了避免他陷入混亂而不小心摔傷或是自殘，聽到艾連這麼說的時候他很感動，雖然在另一個世界的他們到最後也沒能互相理解，但當初的願望卻在這個世界實現了。
隔天，他去找了庫沙瓦，他們促膝長談了好一陣子，兩天後他久違地見了格里沙一面，場面有些尷尬，但大致上都好。

關於里維，他不是忘了，只是不想面對現實，直到艾連問他「所以兵長那邊你打算怎麼辦」他才開始認真思索，但苦思了幾天幾夜，除了分手外，他也沒想到什麼具體的辦法。
艾連聽了他的辦法後也只是一聳肩，然後建議他早點和里維當面把話說清楚，他以為這是艾連的關心，結果全都是為了把他送到里維手中任人宰割。


「哭什麼哭。」

在里維開口前，吉克沒意識到自己哭了，他將被銬住的雙手一起舉起來，左手往臉上一抹，手背上確實有水痕。

他不想死。
這個世界過於美好，庫沙瓦先生還活著、他的身邊沒有戰爭也沒有殺戮，即使想起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有多麼罪大惡極，他也不想死。

又過了好幾秒，吉克依舊沒有等到任何痛楚。
吉克困惑地抬起頭，對上了里維煩躁的神情，他對這副表情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畢竟里維這輩子大概九成的時候都是這麼一張臉，但這不對。
吉克用力眨了眨眼，忽略了因此而被擠出眼眶的幾滴眼淚，小心翼翼地再次端詳里維，後者的眉頭皺的死緊，下撇的嘴角一如既往，凶狠的三白眼中透出滿滿不快，但也只是「不快」的程度，吉克沒從其中看見任何在面對敵人時該有的殺意或是殘虐。

「里維……？」吉克試探著叫了一聲。
「幹嘛？」
「呃……你……」吉克因為里維的回應而有些錯亂，「是不是只想起了一點……？還是……？」
吉克抱持著一絲微弱的希望，現在看來，眼前的人依舊是「這個世界」的里維，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對方的記憶並沒有完整恢復，可能還有些關鍵部分是缺失……

「啊？」
里維帶著怒意的一個音節讓吉克再度瑟縮了一下，當然這個動作也被里維收入眼底，里維因為那個不明顯的小動作嘖了聲，「怕什麼？之前自殺時怎麼沒看你怕成這樣？」

吉克在這個世界當然沒有自殺過，而里維的這句話也擊潰了吉克的最後一絲僥倖心理。

「我……我怎麼可能不怕啊！」吉克崩潰地抱著腦袋大吼出聲，「你超可怕的！為什麼能用那種速度衝過來啊！一瞬間就什麼都看不見了，什麼都還來不及做就被砍斷！而且還不只一次！每次每次都很痛啊！雖然會恢復但是真的很痛啊！」

吉克話才剛說完，下巴就被鉗住然後用力向上扳起，里維用不容反抗的力道強迫他對上那張陰沉的臉，「你差點把我炸死我都沒打算和你算帳，你跟我計較這個？嗯？」
吉克掙扎著想要再次低下頭把自己縮成一團，但里維的力氣大的離譜，最後吉克只能拼命把視線別開，囁嚅著：「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為什麼又哭了？還沒哭完嗎？」
「咦……？」吉克愣了一下，隨後就看到里維拇指上的水光。
一半的他覺得自己在里維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落淚有失尊嚴，但另一半的他卻想要什麼都不管地揪著里維大吼大叫，但最終他卻只用細如蚊吶的音量吐出三個字：

「……對不起。」


「嗯。」
鉗住下巴的手終於鬆開了，那隻手放到了吉克的腦袋上，揉亂了整齊分向兩邊的金髮，吉克呆呆地看了里維半晌，戰戰兢兢地開口：「里維……你沒有被艾連控制吧？洗腦……什麼的……？他說這邊沒辦法用始祖巨人的力量……應該是真的吧？」
里維嘖了聲，「誰知道。那小鬼先前就沒幾句真話……」
「那個……里維？」
「幹嘛？」
「你為什麼還沒殺了我？」
吉克終於還是問出口了。
他很確定法律無法阻止里維，這個世界的里維也是殺過人的，現在雖然洗手不幹了，但人脈都還留著，要讓他消失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里維將手從吉克的頭髮上挪開，自己側身在床邊坐下，「艾連那小子在七年前找過我一次，說我和你不適合，那時候他都還沒國中，我就當他在放屁。」

「七年前……」換言之，是他們正式確立交往關係的兩年後，他好像也是在那時候帶著里維回了家里一趟，。
原來那時候艾連滿臉驚恐，不是因為他交了個男朋友，而是因為看到了里維嗎？
難怪那時候艾連有一段時間看起來很期望他們能分手……這樣看來，艾連大概最初也是想救他的，雖然這個推測還沒有獲得證實，但多少安慰了吉克被傷的千瘡百孔的心凌。

「大概兩三年前，他又找了我一次，問我對你是不是認真的，如果是的話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我，然後就讓我想起來了。」里維的臉上閃過一抹陰狠，「知道後我沒忍住直接揍了他一頓。」

「原來那是你揍的嗎！」吉克失聲叫了出來。
他還記得艾連那天鼻青臉腫地回到家，引來了所有親友的關切，他當然也嚇的不輕，急急忙忙把人送到醫院然後不斷追問艾連事發經過，然而艾連對於自己如何挨揍卻是三緘其口，一再強調是自己有錯，既然當事人都這麼說了，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是我，怎麼了？」里維冷冷地回答。
吉克結結巴巴地辯解：「再怎麼說艾連也只是個孩子……」
「他那個時候什麼都想起來了，他就是那個我費心費力幫他擦了不知道幾次屁股、最終還搞出恐怖攻擊和政變的欠踢渾蛋，我沒當場折斷他的脖子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雖然、雖然是這樣沒錯……」

「不過，我總算是知道他為什麼要我跟你分手了，這次他是對的，那一陣子我確實都在猶豫要不要把你殺了。」

吉克打了個冷顫，換來了里維一個意義不明的瞥視，「那為什麼……」
里維的聲調一沉，凶狠地朝吉克低吼：「因為我知道你這死小鬼就只是個有自虐傾向的怪人，毛都還沒長齊、連自己都還沒顧好就忙著幫別人擦屁股，整天說著些不切實際又自以為是的廢話，救世主情結過了這麼多年還沒好的屁孩！」
吉克被里維突然放大的音量嚇的往後一靠，完全忘了身後沒幾公分就是堅硬的牆面，在他的腦袋和牆壁親密接觸前，一隻手墊在了他的後腦杓和牆之間，他甚至都沒看清楚里維是什麼時候伸手的。

這不公平，這個世界沒有巨人之力，阿卡曼一族當然也就沒有什麼特殊的血統力量，但里維還是強的跟鬼一樣，這一點都不公平……

里維將手挪開，順便拽著吉克的手臂把人拉的離牆面遠了一些，「那個時候的你還不是殺了我部下的那個渾蛋，這對你來說不公平。」
「……可是現在我是了。」
吉克覺得自己話中帶著的的鼻音相當丟人，但他就是沒辦法控制。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淡漠的人，但是在想起另一個世界以及另一個自己後，他才意識到自己還遠遠不夠冷漠。
爛俗的戀愛小說中總是有什麼前世今生的因緣，浪漫無比，但為什麼他的前世今生就狗血成這樣，他上輩子把他男朋友的同伴和下屬殺了個一乾二淨，他的男朋友上輩子只想宰了他，最終也確實宰了他。
而且他上輩子對里維說的最後一句話居然還是「不想見到你」……

「里維，你如果要下手可以快一點嗎？」吉克猶豫著提出要求。
他好像也沒辦法期望艾連來救他，艾連都親手把他送到里維的手裡了，艾連……艾連大概不是完全不在乎他，可是如果要在里維和他之間選一個的話，艾連百分之百會選擇里維，艾連對里維肯定有愧疚，對他就沒有。
那也沒辦法……

「為什麼？」里維反問。
「我怕痛。」
吉克還沒反應過來時，真正的理由就脫口而出，那是長年的習慣造成的條件反射，在還沒正式交往時里維對他相當冷淡，因此每當里維極其罕見地主動詢問任何事時，吉克總是會在第一時間興高采烈地做出答覆，而這個習慣也就一直維持到交往後。

「我知道你怕痛，你那個時候叫的吵死人了。」
吉克張了張嘴，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或許該管住自己的嘴巴。

那時候，是指哪個時候呢？是帕拉迪島的士兵們用無謂的衝鋒吸引他的注意力，好讓里維利用無垢巨人竄到他身邊，將他硬生生從獸之巨人的後頸挖出來的時候呢？還是他被引信尚未拉開的雷槍貫穿身驅，雙腳再度被利刃斬斷的時候？
不管哪個時候都痛得要命。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現在沒有巨人之力了，被砍斷的肢體不會再生，就算里維想要折磨他，至少一切折磨都會有個盡頭。

希望里維沒有勤勞到要把他關在地下室，每天監禁折磨什麼的……應該，不會吧？那還挺花時間的，雖說這間房子的條件好像很合適，那間地下室夠深、如口也足夠隱蔽，而且還隔音……

不，拜託不要，他真的很怕痛。
響亮又清晰的一聲咋舌把吉克飄遠的思緒拉回了現實，里維的臉色陰沉的像是要殺人，應該說確實就是準備殺人了，「別分心，要死也等我把事情搞清楚再死。」

吉克深吸了口氣，「……那……你想知道什麼？」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那個世界是怎麼搞的，不過不管哪個世界我的名字都一樣，經歷也類似，習慣、口味、審美什麼的都一模一樣，所以我認為兩個世界的我都是我，本質上沒有區別，多了一段記憶沒有讓我變成另一個人。」里維停頓了一下，「你呢？」
「我……」吉克猶豫了一下，「應該……」

這個世界沒有巨人，也不曾有過名為艾爾迪亞的民族或是被稱作馬雷的國家，照理而言，兩個世界的他應該天差地別，然而當那個世界的記憶流入腦中時，他卻不覺得那是「別人」。
他在那天才知道，原來自己能一邊開著玩笑一邊將人類砸成肉醬。

「我覺得……我還是我。」吉克低聲回答。
他還是那個思想上偏向左派的普通社會人士，但那個試圖以絕育方式滅絕自身所屬種族、為此不惜進行屠殺也要達到目的的瘋子也是他……在另一個更加殘酷的世界中成長的、更加不幸而悲慘的他。
同樣都是二十九年的記憶，兩段人生對他而言是等重的，所以他對里維的感想才會如此矛盾。

那個世界裡，他對里維的了解就只有恐怖、恐怖還有恐怖。
這個世界的里維殺過人，也進過監獄，但他沒怕過里維，因為不管里維的另一面再怎麼恐怖，里維都不會用那些手段來對付他……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里維還是里維，他也還是他，所以里維肯定也像那個世界一樣想把他剁成碎片。


「我曾經花了整整四年在想要怎麼宰了你，可是在我想起這件事時，我已經認識你八年了。」里維伸手扯住了吉克的衣領，將人拖到自己身前，「我要知道那個世界是怎麼把你這容易心軟的小鬼變成戰爭機器的，這應該不過分吧？」

吉克看著近在咫尺的面孔，努力克制著不要別開視線，「說完後你是不是就要殺了我？」
「我會考慮。」
「可是我的事……艾連沒有告訴你嗎？馬雷的那些事……如果他繼承了格里沙的記憶，他應該也知道了很多事，噢，對，你們應該也看過貝爾托特的記憶了。」
「對。」里維簡短地吐出一個字。

「那……我還要說什麼？」
「看你想說什麼。」
「呃，那，從哪裡開始？」
「看你。」

吉克沉思了片刻。
要從哪裡開始說起……從什麼時候的哪一件事開始說起，才能回答里維的問題呢？
可以確定的是，在里維得到解答之前，他不會被殺掉。

於是吉克從他能記得最早的事開始說起。
「我記得是在很小的時候吧，他們在前一天剛送了我一個猴子玩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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