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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賊王BL同人,CP為多佛朗明哥X羅西南迪

與原作相去甚遠的、羅西南迪不曾身為柯拉松的世界線

名稱有點混淆,總之是以我喊習慣的版本為主

 


「庫埃弗先生。」少女用清脆的嗓音喊了一句。

「嗯?」病床上的男子回應了一聲。

「羅西南迪先生?」少女換了個稱呼。

「怎麼了?」

Baby5在病床邊坐下,歪頭看著傷患,「你真的是少主的弟弟嗎?」

「血緣上來說,是的。」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少主呢?」

不遠處的書桌前,年輕的船醫動作一頓,背對著交談中的兩人,表情複雜。

這個問題,恐怕這一船的人都想問,但沒有人有那個膽子——當最該問這個問題的那個人拒絕探詢答案時,這一整船作惡多端的惡棍就默契十足地三緘其口,多麼聽話又順從的「家人」。

 

除了Baby5,大概沒有誰能以如此純粹的口吻問出這個問題。她或許有成見,但沒有惡意,那個全身都能化作武器、也樂於被當作器械的少女大概是受了誰的暗示前來詢問,因此當她張口時,語調中只有純然的困惑與好奇:既然是弟弟,為什麼不接受哥哥的保護呢?既然是家人,為什麼要和少主唱反調?如果早早說出口,一定不會這樣吧?

「我需要先出去嗎?」羅在羅西南迪開口前轉過頭詢問。

「不用,沒關係。」

羅西南迪微微地笑了,羅很習慣那個傻氣的笑容,在那半年間他看的夠多了,但Baby5卻是第一次看到,她睜大了眼,隨後臉上透出淡淡的失落,「如果少主也會這樣笑就好了。」

羅沒有再假裝忙碌,但也不打算加入對話,就這樣看著牆壁上裝飾用的畫框——來自藝術家的禮物,似乎是他某次解剖生物的殘骸變成的。

 

原來單純如Baby5也知道多佛朗明哥的笑容不是笑容。羅想著。

「我也希望他會這樣笑。」羅西南迪順著Baby5的話接了下去,「但那不是我能決定的事。」

「如果羅西南迪先生留在少主身邊的話,少主一定會很高興的。」Baby5認真地陳述自己的主張。

羅西南迪的微笑收斂了一些,但這沒有讓他的表情變得嚴肅,他看起來還是相當隨和,「可是,我確實一直都在他身邊,不是嗎?」

Baby5皺起眉頭,「那不一樣,你又沒有跟少主說你是誰。」

「不管我有沒有說,我就是我,如果多佛不會因為『庫埃弗』在身邊而變得快樂,那他也不會因為我在他身邊就變得快樂。」

Baby5不太理解羅西南迪的主張,「但是少主需要你。」

「多佛需要的是像你們這樣的家人,不是我。」羅西南迪溫和地糾正,「我不是他想要的好弟弟,我不是他想像中的那個樣子。」

「那你為什麼不能變成少主想要的樣子?少主他明明這麼需要你。」

這個問題在一般人聽來簡直有些無理取鬧了,但熟知Baby5的人就會知道這番話從她口中出現簡直再自然不過。羅思考著要不要瞪Baby5一眼,最後還是作罷。

羅西南迪沒有生氣,「對我來說,成為我自己,比成為多佛需要的弟弟更重要。」

「可是……」Baby5欲言又止。

「怎麼了?」

「可是少主……這樣的話少主……」

羅依舊盯著木板牆,餘光中瞄見Baby5低下了頭。

 

「這樣的話,少主太可憐了。」

「不會的,他還有你們,不是嗎?」

避重就輕又狡詐的回答讓Baby 5 皺起臉,癟著嘴好一陣子後她才再次開口,「我還是覺得少主需要你。」

 

羅西南迪只是微笑著,沒有回答,Baby5因此而垮下了肩膀。

羅看準時機插話,「Baby 5,去睡覺,庫埃弗先生已經好很多了,妳不用每天再過來幫忙了。」

「咦?喔……如果有什麼其他還要我幫忙的話、」

「沒有了,謝謝妳,下次我會帶禮物給妳。」

Baby5的臉恐因為羅的一句道謝而亮了起來,「不用也沒關係喔!只要能幫上羅的忙、」

「閉嘴,說會給妳就會給妳!」羅再一次打斷Baby 5的話。

「什麼嘛!」Baby5忿忿地一跺腳,「為什麼每次每次都這樣啊!明明每次都需要我幫忙為什麼總是這種態度!」

羅對於驟然拔高的音調聽而不聞,朝Baby5嫌棄地揮了揮手,「沒事了就快滾,吵死了,病人還需要靜養。」

「你!唔……」Baby5瞥了所謂的「病人」一眼,又將視線轉回羅身上,重重地哼了一聲後才轉頭離開。

 

羅西南迪望著少女逐漸離去的背影,直到醫務的門被重重甩上。

「她今年……幾歲了?」

「十四歲了。」羅嘖了聲,「還是這樣。」

「是嗎……」

「糟糕透頂,但我也沒辦法,她這種個性……除了多注意她我也不能幹嘛。」

「嗯。」羅西南迪點了點頭,眼中仍帶了一點憂慮,但嘴角卻已經習慣性地微微翹起,「真是個好哥哥呢,羅。」

羅嫌氣地哼了聲,「我才沒有那麼笨的妹妹。」

 

「你說誰笨了!」

不久前才被闔上的門板被一腳踹開,Baby5的腳還懸在空中就化成了了小型的砲口。

「Room,Shambles。」

羅一抬手,將小型的砲彈和船艙外的水花交換了位置,「病房禁止吵鬧。妳回來幹什麼?」

「我才不想回來!少主叫你過去船長室!」

「噢……終於啊。」羅站起身,「那妳在這邊顧著吧,庫埃弗先生有什麼情況立刻來叫我。」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啊!」Baby5抗議著。

「不聽也沒關係。」羅抓起靠在牆邊的鬼哭架到肩上,朝著羅西南迪說道:「我一下就回來。」

羅西南迪點了點頭。

 

Baby5抱怨歸抱怨,還是在醫務室中坐下了,羅走出醫務室沒多久,就在轉角和一個嬌小的人影撞個正著,大腿被堅硬的角撞擊所帶來的鈍痛讓羅撇下了嘴角。

羅彎下腰抓著德林傑的衣服把人拎了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找Baby5姊姊!」

「喔……去吧,她在醫務室,不過別吵,太吵的話我回來就把你砍了。」

羅鬆手把人扔回地上,德林傑穩穩地落地後朝著羅一吐舌頭,就往走廊另一端跑去。

到船長室之前,羅又遇到了喬拉,被調侃了一句「終於捨得從醫務室出來了啊」,羅裝作沒聽見。

 

羅抬手敲了敲船長室的門,「多佛,是我,羅,Baby5說你找我。」

「進來吧。」

羅推開了門。

 

「你早就知道了,對吧?」

羅早就料到多佛朗明哥會有此一問,不過他還是有些訝異對方一句廢話都沒有就進入正題,即使如此他依舊面不改色,順手關上了門之後才開口:「我也只是猜的,我沒有和他確認過。」

多佛朗明哥靠著窗框站著,雙眼藏在墨鏡後方讓人看不清喜怒,「……還真狡猾啊,羅。」

「是你教的好。」

多佛朗明哥沉默了半晌,低笑了幾聲,「是啊,但是……羅,我教你那些可不是為了讓你背叛家族用的。」

「我沒有背叛你。」

多佛朗明哥笑了出聲,這一次,羅從其中聽出了惱火,「確實……你只是對庫埃弗的真實身分有所揣測,然後刻意不去調查,沒有確切答案也就不算隱瞞……」

多佛朗明哥扶著額頭緩緩吐出一口氣,「算了,什麼時候猜到的?」

 

羅將鬼哭的刀鞘又握緊了一些,「第一次有明確的想法是那次奴隸拍賣……我第一次看到你犯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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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

那個消息在唐吉軻德海賊團即將進入偉大航道時傳來。

在北方藍,一座名為艾格拉的島嶼上即將舉行一場奴隸拍賣會,其中的商品包含一名「原天龍人」。

這一項商品如果是真貨,無疑會是某些買家眼中的珍品,畢竟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世界貴族,帶著可笑又可怖的頭盔、呼吸著和凡人不同空氣的遙遠存在。

這個消息一流出就吸引了無數買家的注意,然而買家並非都是財大氣粗的傻子,多數人還是透過自己手中的管道嘗試確認那件稀有商品的真偽,而拍賣會的舉辦方也配合地透露出了模糊的資訊:那名原天龍人的父母帶著孩子一同被逐出馬力喬亞,成為凡人,然而父母卻因為無法適應凡人的生活而相繼過世了,只留下這麼一個孩子。

那件商品有著一頭金髮,年齡介於二十五到三十之間,是男性。

 

「這是陷阱。」唐吉軻德家族的每一個幹部都這麼說。

 

這消息來的太突然,拍賣會又舉辦的太倉促,乍聽之下就是個過於拙劣的圈套,然而幹部們到最後依舊無法改變多佛朗明哥的決定,唐吉軻德海賊團調轉了航向,一邊追溯消息的源頭和真實性,一邊航向艾格拉。

 

在艾格拉最大的港口上,多佛朗明哥遠遠就看到了那個黑色的身影,靠港後多佛朗明哥幾步來到了庫埃弗的眼前,還沒開口就看到了筆記本上的幾個字。

 

『這是陷阱』

「哦?你知道他們給我的『誘餌』是什麼?」多佛朗明哥很確定自己從未告訴庫埃弗有關羅西南迪的事

『那不是秘密』

「哼……」

確實不是,有心人要追查肯定還是能查到,畢竟再怎麼肅清也總會有漏網之魚,當年那群舉著火把的渣滓肯定還有一部分在陰溝中苟且偷生。

 

「如果那真的是我的弟弟呢?」多佛朗明哥將舉到眼前的筆記本推到一邊,直視著那張黑色面具,「我不會冒這個險……放心吧,羅也不會有危險,他現在可是惡魔果實能力者了。」

庫埃弗沉默了幾秒,果斷放棄了勸阻,默默離去,甚至沒有和羅說上一句話。

 

多佛朗明哥知道幹部們和庫埃弗是正確的,那場拍賣會十有八九是個陷阱,因此他也思考過是否要在拍賣會開始前就潛入倉庫,直接確認那名原天龍人的身分,然而最終還是在時間因素以及匯集在島上的諸多勢力而作罷──如果那真是羅西,屠盡這座島上的人也沒什麼,但如果不是,這麼做不僅毫無意義,還會和將來可能合作的勢力結仇。

 

最終,唐吉軻德家族的成員還是以賓客的身份踏入會場,既然這場拍賣會是陷阱,那些在暗處虎視眈眈的人當然不可能只對付會場中的人,因此多佛朗明哥讓托雷波爾留在船上,他的能力能在不傷到船體的情況下擊退大量敵人,此外,艾格拉島嶼冒出海面已久,地面布滿厚厚的土壤,幾乎無法接觸岩層,琵卡的能力難以發揮,因此最終多佛朗明哥只帶上了迪亞曼鐵、古拉迪烏斯和粉紅先生,他們三人的能力是在包圍網之中也不會被壓制的類型。

 

拍賣會中最為稀有的商品自然是壓軸,在那件商品被帶上台的瞬間,多佛朗明哥的上身微微向前傾了一些。

「……很像。」古拉迪烏斯低聲評價道。

被帶上舞台的奴隸身材瘦弱,一頭蓬亂的金髮擋去了大半面容,但僅從臉型、鼻樑與嘴唇來看,那名奴隸也和多佛朗明哥有七八分神似。

「多佛?」

多佛朗明哥聽見迪亞曼鐵喊了一聲,但他卻無暇回應,因為他正緊盯著舞台上那名青年。

他認得那個口型。

 

「多佛!」「少主!」

 

回過神時,他已經落到了舞台中央,俯下身捧住了那名青年的臉孔,撥開了遮住雙眼的髮絲。

映入眼簾的,是盈滿仇恨的深藍。

鏘的一聲,原先掛在奴隸手上的那副手銬不久前打開又銬上,一半還銬著奴隸的右手,另一半銬到了多佛朗明哥的左腕上,是那個有著藍眼睛的奴隸動的手。

 

「離開那裡!地板上有機關!」

 

多佛朗明哥在一瞬間做出了反應,他拖著那名奴隸翻身滾向一邊然後就著跪姿又往更遠的方向一撲,在他狼狽地落到地上時,整個舞台中央向下裂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在空洞的底部,無數尖刺閃爍著森森寒光。

 

多佛朗明哥沒浪費時間震驚或是憤怒,他一甩手將那個和他銬在一起的奴隸拖到了面對觀眾席的方向,擋下了多數瞄準軀幹和頭部的子彈,但幾發子彈仍然擦過了他的手腳。

餘光之中,庫埃弗向著他直奔而來,一彎身用手臂勾住了他的身軀,也不管他仍和那個冒牌貨銬在一起,拖著兩個人的身軀又奔過了大半個舞台,衝進了舞台側邊的準備空間,暫時躲進了敵人的視線死角,伸直手臂將兩個人都扔到地上。

庫埃弗右手仍握著槍,左手抽出別在腰帶上的匕首,俐落地斬斷了那個冒牌貨的手腕,那個渾身是血的冒牌貨早就暈了過去,即使手腕被斬斷也毫無反應。

拍賣會場的空間有限,原本坐在第一排的人很快就衝上了舞台,庫埃弗再次一把撈起多佛朗明哥扛到了肩上,拔腿就跑,原本他們所在的位置很快就被子彈掃的千瘡百孔。

多佛朗明哥嘖了聲,甩了甩左腕,將手銬另一邊的斷掌甩開。

這是要置他於死地的陷阱,要在現場找到海樓石手銬的鑰匙簡直是癡人說夢,子彈太過密集,而他們倆人都是體積挺大的目標,庫埃弗這樣跑下去不是辦法,只能讓庫埃弗把他的姆指削斷了,少了姆指他就能脫離那副海樓石手銬,將現場迅速清理乾淨後再讓羅幫忙把手指接回去……清理這些渣滓不用多久,來的及。

想是這樣想,但他正被庫埃弗扛著一路狂奔,會場內的槍聲叫喊聲碎裂聲又連成了一片,他喊了庫埃弗好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不知道是根本沒聽見還是無暇理會,在晃動的視野中,多佛朗明哥留意到庫埃弗用身軀為他擋了不只一發子彈。

 

「……Shambles。」

眨眼間,眼前場景一變,原本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喧囂驟然被拋到了腳底,他們從燈火通明的大廳來到了暗處,庫埃弗勉強煞住了腳步,在橫樑上蹲伏下來。

 

「我在外面聽到騷動就進來了。」羅蹲踞在一根較細的木梁上,迅速地交代了現況,「我先帶你們出……庫埃弗先生,那是鑰匙嗎?」

「什麼?」

多佛朗明哥還沒反應過來,沉重的海樓石手銬就應聲而開,束縛著身軀的無力感也在瞬間如潮水般退去,多佛朗明哥站起身,撇下了嘴角。

「『寄生線』。」

腳下的騷動靜止了一瞬,隨後再度響起,但怒罵、喝斥已經被無止盡的驚叫和哀鳴所取代,被控制的人們無法控制地舉起了兵器對準了熟悉的夥伴與搭檔。

「庫埃弗。」多佛朗明哥像是操控提線木偶一般動了動手指,側頭望向幾乎溶入陰影中的賞金獵人,「別跑,我還有很多事要問你,如果你跑了我就算羅的失職。」

羅一挑眉毛,抗議地「喂」了一聲,而庫埃弗只是點了點頭。

 

多佛朗明哥落到地面時,拍賣會參與者之間的廝殺仍未結束,那是當然的,因為他透過寄生線下達的指令並非「殺掉周遭的人」而是「傷害周遭的人」,這場拍賣會中自然也有被捲入的一般賓客,但在庫埃弗扛著他在會場內逃竄的過程中,那些人早就逃向場外了,現在還留在場內的都是敵人,無一例外。

粉紅先生從石磚地中浮起,站直身軀後理了理西裝衣領,「庫埃弗呢?他怎麼會在這裡?」

「等等再問,他現在和羅一起在上面。」多佛朗明哥隨手向上一指,自己往舞台走去。

在舞台側邊,那個身中數槍,右手被斬斷的奴隸還有一口氣,但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動彈不得了,多佛朗明哥輕而易舉地掐著那名奴隸的脖子將人從地上提了起來,端詳了那張臉孔數秒後又不感興趣地扔到了一邊。

 

「我對你們是誰不感興趣,你對我有什麼深仇大恨也和我無關。但是……」

多佛朗明哥動了動手指,在那片廝殺中仍未倒下的數十人整齊劃一地停下了動作,但他們仍未獲得自由,只能用驚懼的目光看向多佛朗明哥。

一聲槍響劃破了寂靜,一條寄生線因為一端變成了屍體而隨之消散,庫埃弗在片刻前也回到了地面,手中還冒著煙的槍枝說明了一切。

 

對唐吉軻德家族而言,如果少主要讓設下陷阱的人生不如死,那這些罪人就連求死的資格都沒有,然而這個賞金獵人卻將他們一個個都射殺了。

槍聲因為庫埃弗填充子彈的動作而暫緩,很快又再次響起。一槍,接著一槍,槍響之間的間隔宛如機械一般精準規律,將那些面帶恐懼的提線木偶加工成神情空洞的屍體。

 

多佛朗明哥的神情從最初的暴怒轉為錯愕,又轉為帶著陰鬱的平靜,於是唐吉軻德家族便知道他們的少主默許了庫埃弗的行徑。

庫埃弗的協助背後可能有千百種考量,但在這次的事件中,庫埃弗確實是與唐吉軻德家族站在同一陣線,考慮到庫埃弗為了他而多挨的那幾槍,多佛朗明哥決定容忍庫埃弗過於慈悲的處刑,僅此一次。

多佛朗明哥勾起手指,尚未被處刑的那幾人便拿起了隨身的武器,匕首插入心臟、子彈貫穿腦袋、彎刀抹過喉嚨,於是空氣中的恐懼與悲鳴徹底消散。

 

多佛朗明哥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落空的期望扭曲成難以抑制的憤怒,依舊張牙舞爪地撕扯著他的內臟,但他多少也冷靜下來了;他跨過了滿地的屍骸,走向仍在原地的庫埃弗。

庫埃弗的手臂和槍枝一同垂落在身旁,多佛朗明哥惱怒地意識到對方依舊在躲避他。

 

「你受傷了。」多佛朗明哥點出事實。

庫埃弗先是點頭,接著又搖頭,多佛朗明哥也不知怎麼的就看懂了庫埃弗的意思:受傷了,但不嚴重。

「到我的船上,治療後再走。」

搖頭。

多佛朗明哥僅存的耐心就此見底,他一勾手指,將賞金獵人捆起,走上前將人扛到肩上後轉過身面向自己的家族成員,「回去了。」

 

多佛朗明哥感覺到肩上的身軀仍在小幅度地扭動掙扎,他不得不在對方摔下去之前沉下嗓音警告:「在我計較你的聲音之前,別讓我更火大。」

於是庫埃弗不動也也不說話了。

多佛朗明哥不是聾子,他處於那個陷阱的正中心時無暇思考那一句關鍵的提醒從何而來,但戰鬥結束後稍一回想就明瞭了。

他可不相信那一瞬間有什麼契機能治好失語症,庫埃弗不是啞巴,恐怕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是。

 

「羅。」

「什麼事?」

「檢查一下他的傷。」

「嗯。『Room』。」

十幾秒後羅才將能力收回,「沒有打中要害。」

多佛朗明哥哼了聲,將綑在庫埃弗身上的絲線又收緊了一些,後者顯然還醒著,卻依然一聲不吭。

他們兩人都沒傷到要害,這不是因為攻擊者的槍法差,而是庫埃弗的見聞色霸氣相當出眾,那個拍賣會場是早就布置好的陷阱,子彈並不是混亂的掃射而是經過布署,庫埃弗竟然能扛著一個人閃過一開始最密集的那波掃射……也難怪過去庫埃弗能一個人殲滅那些海賊團。

 

「回去後幫他處理一下。」

「好。」羅回答後又抬起頭看了多佛朗明哥一眼,「你的傷口也要消毒一下。」

「嗯……」多佛朗明哥模糊地應了一聲,「對了,羅……你知道他會說話?」

這句話才問到一半,多佛朗明哥就感覺到肩上的的人整個身軀都繃緊了。

「知道。」

「然後你從來沒想過要告訴我?」

「就算不說話,你們溝通也沒遇過什麼問題不是嗎?反正是你單方面指使庫埃弗先生。」

「……」雖然知道羅在顧左右而言他,但多佛朗明哥一時間也找不出有力的反駁。

確實,一直以來他也習慣了庫埃弗的沉默,除了聲音之外,文字、手勢都是可用的溝通手段,是否真的喑啞並不影響庫埃弗與唐吉軻德家族之間模糊的合作關係……如果只有合作關係的話。

「你自己說的,只要他不對家族造成危害,你可以容忍他的那些秘密。」羅又補了一句。

多佛朗明哥被這句話噎了一下,他的確說過那句話,庫埃弗始終堅持著自己賞金獵人的身分,試圖和海賊畫清界線,為了避免把這隻讓他感興趣的烏鴉嚇跑,他也就沒去打探那些底牌。

但聲音……這個祕密真的超出了他的想像,至於羅幫庫埃弗隱瞞,他反而不怎麼驚訝了。

「那半年……」

「嗯,都是普通地講話。」羅乾脆地承認了,「不過有旁人在的時候還是用寫的,只有和我一起時才會開口。」

「……吃裡扒外的小鬼。」多佛朗明哥似乎從羅的語調中聽出了一絲炫耀,「你還真是喜歡他啊,羅。」

「不行嗎?」羅反問。

多佛朗明哥勾起嘴角,不去理會這個問題。

 

拍賣會場離港口不遠,來回幾句話的時間他們就回到了船上,船隻如他所料地遭遇了攻擊,但襲擊者多數都被裹上黏液扔進了海中。

多佛朗明哥一路把人扛進了醫務室,將庫埃弗扔到病床上,自己則拉了一把椅子在旁邊一屁股坐下,擺明了不打算走。

羅進醫務室後也沒坐下,換了套衣服後就開始幫庫埃弗包紮,庫埃弗相當配合,對於多佛朗明哥坐在一旁這件事似乎有些介意,但仍未開口。

手術果實讓取子彈以及縫合等步驟都變得相當便捷,庫埃弗甚至都不需要躺下,就這麼坐在床上,看著羅將他的身體部位像是機械零件一樣拆卸出來,進行局部麻醉後就坐在一旁專心地處理傷勢。

醫生忙於工作沒有開口,病患意識清醒但同樣不發一語,多佛朗明哥靜靜地盯著彷彿要坐成一尊塑像的庫埃弗半晌。

 

「說吧,為什麼裝成啞巴。」

庫埃弗僵硬地把臉別開了一些,「我不擅長和人交涉,容易說錯話……不是只對你,我對所有人都是這樣。」

「所有人?」多佛朗明哥笑了聲,這個理由他不怎麼相信,「遇到危急狀況的時候呢?在米尼翁島的時候,如果不是羅趕到,你可能就死了。」

「那個時候我說話的話,你們只會更不相信我。」

「……哦……?」多佛朗明哥沉吟了片刻。

當時他們已經認定庫埃弗背叛了,在事實已被認定的情況下,原本喑啞的嫌疑人突然開口只會強化「隱瞞」這一事實……理論上是如此,但難道庫埃弗真的到死都不打算開口?

多佛朗明哥盯著那張面具,試圖在腦中描繪自己只見過一次的那張臉,但記憶早已模糊,除了大面積的燒傷疤痕外,他記得的也只有那些過於鮮豔的妝容……即使把那些顏料擦乾淨,那張嚴重毀容的臉或許也提供不了什麼情報,多佛朗明哥因此打消了現在就揭下那張面具的念頭。

 

「你什麼時候到這座島的?」多佛朗明哥坐到了床邊,側頭看向庫埃弗。

庫埃弗的肩膀依然緊繃著,「……四天前。」

「從哪裡聽見那個消息的?」

「我……自己的管道。」

「有查出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庫埃弗搖頭,「我不確定你查到了什麼,但我也沒有調查到太多……時間太短了。」

「那你怎麼確定那個奴隸是假貨?」

「一般人都會認為是陷阱。」

「海樓石手銬的鑰匙是從哪裡拿到的?」

「我沒辦法提前潛入會場,我在外面聽到有人提到了海樓石手銬,我認為會有用處,所以在拍賣會開始後就找到了那個人先把鑰匙搶過來了。」

「那麼……我想我欠你一聲道謝。」多佛朗明哥稍微向後靠了一些,讓自己離開會觸動庫埃弗警戒的範圍,「謝謝,庫埃弗。」

庫埃弗的動作定格了幾秒,搖頭的動作像個生鏽的人偶一樣僵硬,「嗯……嗯,不,我是說,沒關係。」

「庫埃弗……」多佛朗明哥因為庫埃弗的動作而稍稍挑起眉,「你到底在怕什麼?」

庫埃弗的雙脣分開了一些,頭稍稍低下,像是在嘆氣,「我說過,你殺了我的……」

「那你到底來這裡做什麼?庫埃弗。」多佛朗明哥豪不客氣地打斷了對方的敷衍,「如果你不希望我自作多情,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庫埃弗過去總是用「目睹親人被殺」這個理由來解釋,最初多佛朗明哥接受了這個說法,但隨著時間流逝,這個理由逐漸露出破綻。

多佛朗明哥還記得,早在他對庫埃弗展露進一步的興趣之前,庫埃弗就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就算庫埃弗對他的恐懼遠大於憎恨,這次的拍賣會也是個絕佳的機會,庫埃弗大可看著他掉入陷阱受到重創、甚至死亡,然而庫埃弗卻潛入了會場,在第一時間出手幫助他,甚至為此暴露了自己其實能夠出聲的事實,這完全說不通。

 

庫埃弗沉默了下來,好幾次張口,最終卻依然沒回答多佛朗明哥的問題,「我該走了。」

「你受傷了,需要休養。」

「這只是小傷,而且就算我需要休養也沒必要在海賊……船上……」庫埃弗的聲音在他看清楚多佛朗明哥臉上的神情後就變得越來越微弱,「你……等等,你之前說包紮完我就可以走的……」

「我說的是『你好好配合的話』。」多佛朗明哥糾正庫埃弗。

庫埃弗仰頭望著多佛朗明哥臉上毫不遮掩的惡劣笑意,而多佛朗明哥則望著漆黑的面具以及油彩繪製的弧度,鮮紅的弧度由中央裂開,掉出了破碎的字句,「可是……」

多佛朗明哥望著落在網中的烏鴉,低聲笑了,「有什麼東西還在島上的話,讓羅幫你去拿,在解釋清楚之前……你哪裡都別想去。」

「等一下,多佛朗明哥……喂!」

 

一直靜靜坐在一旁的羅開口了:「庫埃弗先生,還在治療,別亂動。」

「……我不能……」庫埃弗僵硬了幾秒,視線在羅和多佛朗明哥之間反覆了幾次後,頹然坐回床上,放棄了爭辯。

 

羅暫時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扭頭看著多佛朗明哥,「多佛,庫埃弗先生的傷還要花一點時間,你先在旁邊等一下,別再干擾庫埃弗先生了。」

多佛朗明哥低笑著,「當然,醫務室你說了算。」

 

輪到多佛朗明哥包紮時,由於受的都是皮肉傷,羅並沒有使用手術果實的能力,只是將消毒用品和繃帶放在小矮桌上拖到一旁,讓多佛朗明哥伸出血淋淋的手臂。

 

「所以,你為什麼就這樣衝上去?」

「……啊。」多佛朗明哥沒想到羅會在庫埃弗還在時就開口質問。

「你明明知道那是陷阱,你說過你知道!」羅加重語調強調了一遍,「然後你就這樣衝上去讓他用海樓石銬住你!」

羅的表情被口罩遮去了大半,但多佛朗明哥還是能看見羅緊皺的眉頭,以及那雙焦躁不已卻又故作鎮定的雙眼。

好吧……他的確欠他的家人一些解釋。多佛朗明哥瞥了一旁的庫埃弗一眼,略一思索後就回答了羅的問題:「我以為他在叫我。」

「……他也是叫你多佛嗎?」

「嗯。」

「所有和你交易過的人都知道家族裡的人怎麼叫你。」

「我知道。」

「你……通常更小心。」

羅已經相當委婉而克制了,但多佛朗明哥知道自己在那場拍賣會中的行為有更直接的詞彙可以形容,魯莽、衝動無謀、甚至是愚蠢——他能狡辯,但沒什麼必要,他確實失去理智了。

 

「那傢伙很像你弟弟嗎?」

「不像。」多佛朗明哥想也不想地否定了,「連眼睛顏色都錯了,羅西的眼睛不是藍色。」

「……那你為什麼會被騙?」

「眼睛的顏色……」多佛朗明哥停頓了一下,糾結著是否該把當下過於傻氣的想法如實托出,「有改變瞳色的手術,所以……」

「照你這種說法,他的外表變得怎麼樣都有可能,你根本就沒有辦法從外表認出你的弟弟,不是嗎?」羅咄咄逼人地繼續質問,「然後他叫了你一聲『多佛』你就衝上去了?」

「羅,你啊……」多佛朗明哥哼笑了聲,「再怎麼說我上一次見到他也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也陸陸續續找了他十多年,有些心急也是正常的吧?」

羅顯然沒有接受這個答案,眉頭依舊皺的死緊,幾秒後老成地嘆了口氣,「好吧,那最後……你又是怎麼確定他是冒牌貨的?」

「他想攻擊我。」

羅等了幾秒,沒有等到下文,「……什麼?」

「羅西絕對不會傷害我。他很弱,又很愛哭……但他很固執,不管是被威脅或是被哄騙,羅西都不會背叛我。」

多佛朗明哥從羅臉上看到了懷疑,他低笑了幾聲後才繼續說下去。

 

「很久以前……只有我和四個幹部的時候,一開始羅西甚至不敢殺人,他就是這麼軟弱,但軟弱會讓他喪命,所以我只好想辦法讓他變強……我讓柯拉松教他殺人,逼他宰掉那些俘虜,或是讓他守著那些受刑的人,讓他守著鑰匙,宰掉任何打算搶奪鑰匙的人……對你來說這些都不難,對吧?但對羅西來說……他會一直哭,哭到我回來為止,但他不會放了那些人……羅西就是這麼乖巧的孩子。」

他並不是蠻橫地要求羅西遵守他的規矩、接受他指派的任務,他會耐心地對羅西解釋:那些人的哀求都只是表面功夫,如果放了他們,他們會再次回來報仇,有更多的自己人會因此而死,所以不能放了他們。

他必須確保羅西理解這一切,為了讓他們都能生存下去,他必須確保那些天真 的善念被根除,為了保護羅西,他必須確保羅西不會變得和那個男人一樣。

他也設想過,或許讓羅西搞砸一次,在羅西某一天終於心軟放走某些人時將那些因此而死的人拖到羅西面前,藉此讓羅西徹底搞懂那些善念有多可笑,但是羅西沒有犯錯,一次也沒有。

因此當羅西聽完他的解釋,並回答「我明白了」的時候,他也相信羅西是真的聽懂了……也因此,即使羅西毫無預警地在某天失去蹤跡,他也始終抱有一絲希望,羅西是他的弟弟,他們早已用痛楚領會了這世界的險惡與殘酷,羅西不會輕易死去。

 

多佛朗明哥在訴說時也分神留意著庫埃弗的反應,庫埃弗依舊維持著剛包紮完的姿勢,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對於這些往事似乎不打算發表任何評論。

羅開口了:「多佛。問個假設性的問題……如果有下一次,你還是會去對吧?」

「那是當然。」

「這樣的話所有人都會知道要怎樣才能引誘你上鉤了。」羅仔細地將紗布覆蓋在傷口上,用繃帶一圈圈纏住了多佛朗明哥的手臂。

「我不介意讓人知道我有個弟弟,當然……我會讓每一個人知道膽敢冒用羅西的名字會有什麼下場。」多佛朗明哥咧開嘴角,意有所指地說道:「可不是每次都有人來多管閒事。」

「那如果你找到了他,但他不像從前一樣聽話呢?」

「不可能。」

羅因為多佛朗明哥斬釘截鐵的回答而張著嘴愣了幾秒,「呃……好吧。」

 

多佛朗明哥轉頭看向庫埃弗,「如果有下次,你還會來救我嗎?」

庫埃弗僅僅是將臉別開,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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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我一直以為庫埃弗先生很討厭你。」羅沉默了半晌後才開口。

多佛朗明哥沒有出聲催促,事到如今,幾分鐘的時間差也無法改變什麼了,因此他只是安靜地等著。

 

「可是那時候……既然他冒險也要救你,就代表他不討厭你,只是怕你,這很奇怪……所以我想起了其他的一些事,他帶我去看病的時候,我們有時候會說到你,有一次他不小心叫你『多佛』……但也只有一次,然後我又花了很多時間回想他說到你的樣子,仔細想想真的很可疑,他不太願意提起你,提起你的時候都是在說服我離開家族,他自己怕你怕得要命,卻又一直和你有牽扯……奇怪的地方太多了。」

「……就這樣?」

「不只,還有那個時候你和我說的話,你跟我說了你弟弟的事,你說他太善良,又說他永遠不會傷害你,你說他也叫你『多佛』,他的眼睛顏色和你一樣……一旦有了這個想法後,不管怎麼看,庫埃弗先生都很可疑。」

 

「為什麼不告訴我?」

 

「…………對不起。」

羅低下頭,沒有多做解釋。

多佛朗明哥看著他一手培養起的年輕船醫,「為什麼?」

「我相信庫埃弗先生有他的苦衷,而且你說你的弟弟絕對不會傷害你,所以我認為他不想讓你知道他是誰一定也有他的理由……」

「主要還是因為他吧。」

「對。」

光是這一句承認就足以稱之為「背叛」了,但多佛朗明哥實心中卻湧不出一絲一毫的怒意。

或許他該憤怒地質問:羅西到底都為你做了什麼?就因為他為你搶到了手術果實?但他其實明白,人類並不總是那麼理智,即使是他一手帶出的第二代「柯拉松」也不例外。

羅西南迪對羅的關心是如此淺顯而具體,從羅還是個身患絕症的孩子,一直到獲得手術果實的能力並成為年僅十六歲的海軍懸賞對象,那份持續的關懷和付出得到了回報。

比起身處的「家族」以及朝夕相處的「家人」,羅更加偏袒羅西南迪。

 

「羅……」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多佛朗明哥的問題,Baby5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少主,我是Baby5,羅還在裡面嗎?羅西南迪先生的傷口裂開了!」

「Room。」

羅二話不說就展開了能力,淡藍色的邊界以羅為中心迅速向外擴張,多佛朗明哥不需要確認也知道半徑一路擴展到了船上的醫務室。

羅並沒有立刻將自己轉移到醫務室中,而是維持著能力,轉頭看向多佛朗明哥,「多佛。這樣說你大概會覺得我在狡辯,但是……我是說……」

羅一向十分果斷,像這樣吞吞吐吐的樣子多佛朗明哥幾乎從未見過。

 

「『如果他真的是你在找的人,你一定會認出來的』……有時候,我會用這個想法說服自己。」

扔下這句話後,羅的身影就消失了,一張從醫務室被調換過來的椅子落在地上,來回晃了幾下後,失去重心倒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噪音。

 

多佛朗明哥用雙手撐著桌面,低下頭,閉上了雙眼。

 

是啊。就如羅所說。

就連只從他口中聽過片段線索的羅都會產生懷疑,那麼,他怎麼會認不出他的弟弟呢?

 

 

TBC

 

 

(同人文章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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